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 王国平
2012年9月25日，在大连造船厂，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举行了交接入列仪式。
这艘航空母舰被命名为“辽宁舰”，舷号“16”。这艘航母使用前苏联的“瓦良格”号进行改造而成。
辽宁舰为中国001型航母。
今年4月26日，中国第二艘航空母舰也在大连造船厂下水。新航母结构类似辽宁舰，采用大型滑跃起飞常规动力，型号为001A。
从瓦良格号到001型辽宁舰，再到001A型航空母舰。
关于瓦良格的回国秘辛，现在很多事情可以说了。
在大连造船厂时的瓦良格，全身锈迹斑斑，破败不堪。（图据大连造船厂内刊）
中国代表团5次赴乌克兰磋商
在苏联解体时的1991年11月，瓦良格号其实已经下水，船体已基本完成。
瓦良格是在1985年12月开工建造，是苏联的第三代航母库兹涅佐夫级的第二艘，排水量55000吨，舰长302米，舰宽35.4米，飞行甲板长70.5米，吃水10.5米，采用4台蒸汽轮机。截至1991年11月，建造完工率已达68%。
苏联解体后，瓦良格的续建与归宿成为俄乌两国间一个悬而难决的问题。乌克兰自己无法独立完成后续工程，俄罗斯又无钱赎回。到1992年1月就彻底停工。
在乌克兰船台上的“瓦良格”。
1995年，俄罗斯以抵偿债务形式将瓦良格送给乌克兰。此前一直属于俄罗斯黑海舰队的瓦良格正式退出海军编制。
1995年5月，从乌克兰传来消息：原苏联在黑海造船厂建造的一艘未完工的航空母舰准备出售，正在寻求买主。
原海军司令、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刘华清得到报告后，指示总参、海军和中国船舶总公司迅速调研论证，提出可行性报告。
据《海军司令刘华清》一书透露，当时中船总公司总经理黄平涛正巧受命前往乌克兰检查刘华清亲自批准的中乌燃气轮机设备购买合同执行情况即将起程。在临出发前一天，副总参谋长曹刚川和海军副司令员贺鹏飞来到京西宾馆，向他传达刘华清的紧急指示：“增加一项任务，到黑海船厂考察‘瓦良格’号航母，看看有没有购买的价值。”
黄平涛是刘华清任舰艇研究院院长时的老部下。为完成老首长的重托，黄平涛迅速调整出国行程，对考察事项作出了周密安排。
黄平涛从乌克兰考察回国后，立即向曹刚川和贺鹏飞汇报考察情况，并建议购买瓦良格号航母。理由是：以我国现有的造船能力，建造航母技术难度较大，购买瓦良格不仅大大缩短建造周期，而且可以为发展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航母装备打下良好的科研和训练基础。
此后不久，一支来自中国的大型航母考察团再次莅临乌克兰，其成员囊括舰船武备科技专家和军政高层官员。
海军原副司令员张序三中将也证实，中国代表团曾5次赴乌克兰磋商。海军当时的思路，一是买个半成品，另一个是自行研制，前一种更适合起步。
“这也符合刘华清的思路。”张序三说。
2017年3月，封面新闻记者在北京拜访海军原副司令员张序三中将。
中乌双方就“瓦良格”转卖谈判随即展开。
1995年12月，乌克兰总统库奇马访问北京。国际文传电讯社引述随库奇马访中的副总理阿那托利·基纳赫的话说，中乌双方正在为乌克兰未完成的瓦良格号航空母舰运往中国造船厂一案进行谈判，并证实瓦良格最终有可能在中国进行解体作业。
这是乌官方对此首次明确表态。
消息公开后，引起美国的关注。跟此前中国准备购买乌克兰的图160战略轰炸机一样，遭到美国的干涉。
当时美国和乌克兰签订了协议，原苏联留在其境内的战略轰炸机、核武器等装备要全部销毁，不得保留。
美国警告乌克兰：若向中国出售瓦良格，必须将舰载武器装备全部拆除；否则，将采取严厉的经济制裁措施。
乌方将舰载武器装备拆卸一空，瓦良格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张序三中将说披露，在此情况下，中方估算，要花费700亿元人民币，才能把瓦良格号完全建成。1995年，我国的军费开支总共还不到640亿元人民币。考虑到续建的费用太高，中方最终放弃了谈判。
刘华清办公室外围人员找到徐增平
在中乌谈判搁浅两年后，1997年10月，乌克兰再次表示要出售瓦良格号。
据中国发展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航母》一书披露，这一次，海军方面再次萌发买回加以研究的想法。
但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情况，当时刘华清办公室的一些外围人员，找到已移民香港，曾是广州军区篮球运动员的徐增平。
上世纪70年代，徐增平（左三）所在的篮球队和时任广州军区司令的许世友（中）。
另有说法称，在找到徐增平之前，相关方面曾找到另外两家香港公司参与运作瓦良格号，但遭婉拒。
徐增平在2015年接受香港《南华早报》采访时透露，1996年4月，贺鹏飞在第一次与他会面时明确表示：“对中国海军而言，可以购买到一艘现成的未完工新航母，乃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徐增平原籍山东，曾在广州军区当兵，退伍后投身商海，1988年携妻子移居香港，成立了创律集团。
在刚开始的时候，徐增平对外的公开说法是，把瓦良格号改造成拥有600间豪华客房的赌场和娱乐中心。当时就有人质疑，澳门海水太浅，无法停泊这样的大船，而且瓦良格号舱室低矮，并不适宜改装成娱乐场所。
乌克兰最初的开价是1亿美元，但徐增平只有2000万美元现金。为此，他4次飞赴乌克兰，先预付了200万美元定金，然后与乌方官员喝二锅头交心。
徐增平和乌方人员检查航母。
1998年，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香港中资企业创律集团的全资子公司）通过竞标，以2000万美元的代价从乌克兰买下“瓦良格”号——而这一价格要比当时同样吨位以废钢铁出售的旧船高出四五倍。
竞拍期间，徐增平是如何按照乌方要求，提供相关的证明，乃至拿到一张澳门博彩拍照，此前相关资料曾披露了很多。
不过近年来，当时徐增平运作瓦良格号的诸多幕后故事已经开始陆续得以公开。
据《瓦良格迷局》一书披露，当时徐增平的创律集团在前台，刚刚组建的华夏证券则是幕后真正出资人。当时华夏证券这里的全资子公司达成投资占80%，徐增平的创律占20%，共同组建澳门创律旅游娱乐公司。
从去年开始，又有一伙曾参与过运作瓦良格号的人在网上和徐增平隔空叫阵谁才是真正把瓦良格带回中国的人。这是后话了。
20吨图纸一张都不能少
在徐增平最初和乌方谈判时，瓦良格船体的定价是1800万美元。
后来徐增平提出要将图纸随船购买，但乌方表示是“最高军事机密”，徐增平以改装需要为名坚持，最终乌方提出加价200万美元。
抵达中国时的瓦良格。
所幸最终竞拍的价格与创律公司和乌方谈成的价格是一样的，都是2000万美元。
当时乌方船厂厂长马卡洛夫说，瓦良格的图纸起码有近20吨重，厂里用了两个资料库来存放。
在竞拍成功后，徐增平向国内汇报了情况，并连夜和国内联系了一架当天晚上10点回国的货机。
当时图纸加上外面的铁箱，总重有四五十吨，整整装满八辆大卡车。
据说，图纸一运到国内，有关方面立即组织专家进行查对，发现基础最为核心的部分图纸不在其中。
已经对到国内的徐增平立即跟乌方联系，要求乌方迅速补齐缺失的部分。
据乌方负责人当时对徐增平讲，当时是俄罗斯情报人员协同乌克兰的国防部秘密取走了部分图纸。
最终在徐增平的要求下，乌方把船厂留存的一份备份图纸交给了徐增平。
至此瓦良格的全套图纸，全部搞定。
从瓦良格到辽宁舰
1999年7月，“瓦良格”号被拖带着驶出乌克兰船厂，开始了曲折的回国之路。
当“瓦良格”号准备通过土耳其博斯普鲁斯海峡时，“在第三国的提醒下”，土耳其政府拦住了。理由是，瓦良格号船体过大，可能会撞上伊斯坦布尔大。瓦良格号被迫退回到出发的港口。
瓦良格号滞留黑海期间，每天要向拖船公司支付8500美元，每个月还要向乌克兰的港口缴付1.7万美元的停泊费。
瓦良格号滞留黑海期间，曾有一架不明国籍的直升机突然降落在甲板上，跳出3个人进行测绘。拖船船员察觉后立即登舰驱赶。
为了给“瓦良格”号疏通去路，中国政府出面与土耳其政府展开了长达16个月的协商，土耳其方面提出了20项苛刻的条件。最后，中国同意给予“国家担保”，土耳其则同意让瓦良格号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由于埃及苏伊士运河不允许没有动力的船只通过，瓦良格号只能转头驶入大西洋，一路向南绕过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
经过一路艰险，2002年2月5日瓦良格通过马六甲海峡，20日进入中国领海。
2002年3月3日，瓦良格号抵达大连港。从徐增平买下它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4年。最后算下来，“瓦良格”号，花了大约1亿美元。
由于长期泡在海水中，瓦良格的船底布满各种海生物（左），经大连造船厂工人们修葺一新（右）。（图据大连造船厂内刊）
就在瓦良格进入大连港的当天，徐增平五年前办理的“澳门创律”博彩营业执照被正式吊销，澳门创律公司也关门结业。
而华夏证券也因瓦良格滞留黑海造成巨大损失，陷入经营困境。
作为国有资产的华夏证券向上级打报告。后经有关部门安排，时任华夏证券总经理周济谱在2003年同意以8.6亿人民币的价格，将搁置在大连的瓦良格号出售给军方。
华夏证券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曾一度是全国券商的龙头老大，在处理完瓦良格号之后，最终被破产重组，中国证劵市场再无“华夏”。
1998年11月11日新华社曾刊发内参，当时徐增平表示购买 “瓦良格”的真实意图是：“以商业行为之名，行服务国家之实”，希望对国家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方面有所贡献。
2003年瓦良格进入大连港后曾长期露天放置。
2005年，瓦良格进入大连造船厂刚刚造好的20万吨级船坞开始改装。
2011年7月27日，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正式对外公布，中国目前正利用一艘废旧的航空母舰平台进行改造，用于科研试验和训练。
在大连造船厂改造期间的瓦良格。
2012年9月25日，首艘航母正式命名为“辽宁”号，加入人民海军的作战序列。
2013年8月10日，在“辽宁”舰正式服役之后一年，徐增平一家终于登上这艘巨舰参观。此时，距离他在尼古拉耶夫初次邂逅这艘巨舰，已经过去了整整16年。
辽宁舰。（图据大连造船厂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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