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吴菲：故乡，稔子花开（组诗）

文/吴菲

一些秋天，在秋天之外

撬开一个村庄的故事
从扶贫日记开始，颤抖的笔尖划过
冷色调的扉页罗列现实的荒凉

心尖，千万只蚂蚁在啮咬，厮杀
秋天晴朗，阳光雪亮滑过
我看见岁月的山河，沟壑纵横

一些秋天，在秋天之外
丰硕不构成它的元素

故乡，稔子花开

轻风扬。故乡，稔子花开
目光碰触，缠绕
季节催生的这一场花事，盛大繁华
浅粉，淡白，玫红
倾尽风华，领衔故土
浓烈的重章叠句，是它的表达方式

粉蕊，微颤。花瓣的脉络
记忆的旧时光，纵横交错
那年，草木繁花之间
一个头戴稔子花环的女孩
截取眼前的视角，构建人生的花园
一双隐形的翅膀，打开序列

一只鸣蝉撞入季节

青草香，淡淡
混着大气分子的羽翼
轻盈弥散，升腾
像寻找几朵白云的高度
湛蓝的天空温和妥协，张开空阔的怀抱

我倚风吟哦，情怀肆意衍生
歌唱草长莺飞
一只先知先觉的鸣蝉
与我的诗意，一同撞入季节

拐角

山幽，鸟鸣，草木繁盛
在庙宇和梵音之外
杂念。被搁浅
山虚空，水虚空，谷虚空
思想虚空，然后盈满

朝圣的人，像一场决裂
凝净中，坚硬的生活与柔软的心事
在黑暗的拐角，看到了微光

姥姥的江山

姥姥的江山入四季，此刻延续到秋天
大地隆重推开一幅画卷，等它的子民指点
房前，屋后，田野，山坡与节气和解
抱团，簇拥，风与阳光挤压季节，衍生出
植物果实的甜味在柚子塞弥漫
姥姥并没老去，在儿孙进出的忙碌里嗅到丰收

姥姥瘦弱的背影，像一把弓
记录着细密的岁月刻度
午后的秋阳，越过树木，林梢，屋檐，矮墙
明亮地潜入大宅院，落在她的头上
白花花的像一场秋天的雪，她不愿老去
沟壑纵横的双手，一辫一辫撵着麻绳
像打理着自己的白发三千丈
她想起了箩筐，扁担，以及晃悠晃悠的麻绳
她曾经的江山，满满的一担柚子在肩上，脚下带风

一只麻雀飞进柚子寨，落在姥姥肩上
她慈祥地看了一眼，未受惊扰
手中的麻绳，像辽阔江山
一寸，又一寸，延展

最后的爱恋

收获与离别的碰撞，需要一个出口
黄昏的夕光映照。父亲像一个朝圣者
面前的千亩柚林，是他供奉的神
古铜色的脸，虔诚而肃穆
又像大王巡山，在一棵棵柚树下穿行
奔跑的柚子，是被他臣服的子民
调度成尊贵的黄，等待最后一次检阅
直到黄昏褪去，暮色笼罩

此刻，父亲布满老茧的手
伸向横斜的柚枝，凝神，恍惚片刻
郑重其事地摘下今年的第一个柚子
我确信，这一刻他心情五味杂陈
欣悦，满足，不舍与失落相互奔突冲撞
崎岖成一种情怀，揉进心窝
以及庄稼人朴素的骨血里

他将最后的爱恋，呈现在仪式感之后
深情地目送，倾注了一年心血的柚子
一个一个地奔赴各自的天涯
像那年，目送出嫁的姐姐一样，落寞

五谷丰登是另一种

枫叶红了是一种，五谷丰登是另一种
我偏于后者，承载着季节的厚重
更贴近大地的心脏，以及农人的呼吸

河谷属于它，挟裹着金黄
高山与原野属于它，辽阔豁达，装下了希望
玉米和谷粒叙述从春天走来的里程
绚烂的色彩，一点一点构建起笑脸的模样

所有的事物见证
雁行有了弧度，山水有了温度
一个叫做家园的名字
在五谷丰登的秋天，有了情怀

秋来

夜半，有风略过
一丝丝凉意肆无忌惮地入侵
村庄，月光下，鸣蝉嘶声力竭地苟且残喘
一夜之间。天地，便来了一场蜕变
破败的废墟，断墙，残亘
成了蟋蟀肆意的歌台
夜半。月光。寒蝉

一个思想者，以哲学的姿态
听叶后的花蒂唱着最后的挽歌
月光有些白，夜风有些凉
让灵魂生出些许眷恋
新陈代谢是一场没有回程的悲壮
就像，时光猝不及防地来到

邂逅芒果

人民东路一号，我的目光被牵引
一场邂逅来了，关于我和芒果
挑动舌尖欲望的甜，丰腴，S形的腰身
深躺在深色调的紫藤萝果篮，彩带飘飘
我不知道她们是桂七、台农抑或贵妃
我知道这一刻，是她们的最好时光

我看到了，只是多看了一眼
与祖国版图某个地方相似的黄
背后，是沧海桑田

覃塘荷魂

从周敦颐的意境走出，落入覃塘
像一阙宋词，在水乡的光阴里婉约盛开
江南是你，故园是你，清雅是你
灵魂的歌唱

最初的灵动，始于春天的滋养
淡雅的画风里，两只蜻蜓忙于恋爱
叶子张开翅膀，成群结队地走向夏天的心脏

歌吟，玉荷一枝一枝盛放，延展
饮露是你，听风是你，梦落江南是你
我是那痴情的觅荷人，路过覃塘
于万顷绿波中，采一枝粉黛
装饰你秋后的风骨

蝴蝶飞过沧海

蝴蝶飞过沧海，告别流浪
翅膀的振动，将幽谷遥远的春天唤醒

落叶腐去，春草吐芽，东风含笑
妖娆得死去活来的桃花，充当爱情的物候语

天空，云朵，阳光
流水与大地，被蝴蝶牵引

花魂隐于花瓣
脉络指引相思的方向

隔着一堵相思的墙
等待，爱情的另一个主角

复归与起点

确定一些东西一去不复返之后
树叶开始义无反顾
华丽转身。渡上季节的色彩
葱绿成了夏天故事的，一抹记忆

一场铺天盖地的风，从枝叶起源
树桠上的最后一声鸟鸣
依恋辽阔，覆盖了所有的情绪
目送黄叶，落入大地的轨迹

人间是一场可循道的反复
时序与四季轮回，亦是
落叶，轻轻着地
找到了它的复归与起点

【作者简介】

吴菲，广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西漆诗歌沙龙成员。闲情时光喜欢读书写作，有作品在《中华诗词》《星星》《诗歌月刊》《长江诗刊》《中国汉诗》《广西日报》《金田》等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