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盛宴背后：三位外国记者在采访期间不幸患病去世

封面新闻·团炬联合报道组记者 陈甘露 陈羽啸

初来卡塔尔时，觉得这里就是弗兰克·赫伯特笔下的《沙丘》照进了现实：全球第三的天然气储量和第十四位的石油储量，如同厄拉斯科星球牵动宇宙的“香料”；十个外国人“服务”一个本国人的财富鸿沟；种一棵树成本比养一个人贵的自然条件；当然，还有那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光怪陆离的卢赛尔新城……

充满未来感的卢赛尔新城

多哈市中心设计感很强的楼宇

三十多天的“深度游”后，你会发现，卡塔尔多哈很像一个“网红”：迫切想要和阿联酋的迪拜一样出名，急需得到全世界认可。

2200亿美元、八座体育场、64场比赛、四条地铁线、两个机场、300多万张球票和120万外国游客……从金钱堆起来的纸面实力看，卡塔尔世界杯无疑是成功的，而实际上的感受和体验，或许待满全程、跑完了八个场馆、几十场比赛的记者，最有发言权。

多哈市区

没有一个人不说累

决赛前夕，不少中国记者在朋友圈晒起了世界杯门票，好几位运气好、体力好的同行，跑了超过30场比赛。很多老记都说，这一届世界杯跑的比赛数量，比过去几届世界杯跑的总数加起来还多。

卡塔尔国土面积很小，如果除去西北边的无人区和沙漠，整个国家比国内大多数省会城市小。

凌晨两点，媒体中心等“优步”的记者

凌晨在海湾体育场外排队等大巴的记者

八个场馆相隔的地理距离是不远的，从最北的海湾球场到最南的贾努布球场，也就70公里，很多记者在小组赛阶段都是“一天双赛”。听起来，感觉不到累，实际上，折磨人的是交通时间成本。赛前提前两小时出门，比赛结束后两小时能回家，再加上比赛本身两小时，采访一场比赛最少要耗六个小时。为了节约时间，记者曾经尝试过各种“排列组合”方式，地铁、出租车、媒体班车。得出的结论是：地铁、出租费脚（步行时间长）；媒体班车费屁股（坐车时间长）。有老记在凌晨一点的地铁上站着睡着；凌晨两三点，可以看到媒体中心出口的街沿上坐着记者还在等网约车。

贾努布体育场在草坪上休息的记者

当然，和累相对的是密集比赛的幸福感。“享受肯定是享受，因为从来没有一届世界杯能看这么多的比赛。”采访了四届男足世界杯、三届女足世界杯的资深媒体人张楠说，“之前有跟看了20多场比赛的球迷聊，他们来之前的时候都很兴奋，这届世界杯开启了他们追逐世界杯的梦想，然后今天我碰到他说，美墨加（2026世界杯）不打算去了，球迷都很累，其实对我们来说更累。”

三位记者去世

本届世界杯，两场半决赛的举办地——海湾和卢赛尔球场的新闻中心都设了悼念角落。“采访了那么多届世界杯、奥运会，一场大赛有三位同行去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跟了四届世界杯、两届奥运会的印度体育记者桑巴·普拉蒂什感慨道。

海湾体育场媒体中心悼念去世的三位记者

很多记者在悼念簿上留言

更让人感到难过的是，美国著名足球记者格兰特·瓦尔和卡塔尔体育频道Al-KassTV的摄影记者哈立德相继在48小时内离世，两人都采访了阿根廷和荷兰的四分之一决赛。正在写稿的格兰特·瓦尔在补时后半段倒在了媒体席上，现场抢救了20分钟后被送往哈马德医院，最终没能挽救他的生命。后续美国媒体报道，瓦尔的死因是主动脉夹层瘤。哈立德则在那场比赛后去世，具体原因没有公布，但有媒体透露是心脏病。

另一位记者是英国独立电视台ITV体育频道的技术总监罗杰·皮尔斯，65岁的他还有五个月就退休。卡塔尔是皮尔斯第八届世界杯，然而三周前被发现倒在酒店房间，心跳已停止。“英法大战”半决赛比赛后，英国独立电视台在直播中悼念了他。

采访卡塔尔的媒体记者，绝大多数都遭遇了新冠和流感。一个原因是球场内开得巨大的冷气，媒体看台席的腿部、背上都有出风口，晚上的比赛在球场穿羽绒服很正常。下午的比赛顶着烈日走进球场，立刻要穿上外套防风，一冷一热反复轰炸，让很多记者都生病。

另一个原因是比赛时间的安排很尴尬，小组赛四场比赛从下午一点、四点、晚上六点和十点，几乎每一场比赛都完美错过饭点。只有晚上十点的比赛可以稍微休闲的吃一顿晚饭，但回到酒店或者住地，几乎都是凌晨三四点。

深夜媒体中心赶稿等车的记者

深夜在混合采访区等待的记者

28天的时间里，密集轰炸64场比赛，大部分记者都病倒过。更让人遗憾的是，这三位同行，没能再起来。

下一站是奥运会

卡塔尔一直都非常注重举办大型体育赛事，从政府的2030年愿景也能读出，摆脱对能源的单一依靠，人文和旅游是卡塔尔的未来。从2006年多哈亚运会到2011年卡塔尔亚洲杯、2018体操世锦赛、2019田径世锦赛，算起来，多哈举办国际大赛的频率在中东地区非常密集。但即便有过综合性赛事的办赛经验，卡塔尔世界杯还是遭到不少老记吐槽：班车混乱、交通不便和安检繁琐。印度记者普拉蒂什甚至说，“这是我跑过最差劲的世界杯。”

不过，还有一些记者肯定了卡塔尔世界杯的创举。“以前从来没有过世界杯的新闻中心。而卡塔尔会把球队、球员都拉到新闻中心来召开新闻发布会。”张楠看来，这大概是世界杯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以后肯定也实现不了，真的只有在卡塔尔这个地方能实现。”

卢赛尔体育场媒体工作区

依靠新闻中心作为媒体交通枢纽，这是综合性大赛的常规套路，而卡塔尔用在了世界杯上，其实是他们野心的一个预演。“我觉得整个卡塔尔组委会这次把卡塔尔照着奥运会的规格去做。我跟很多组委会的人，还有卡塔尔当地人聊，他们最骄傲的是办了世界杯。很多人表示，他们下一个目标是要申办奥运会。我觉得他们整个都是奔这个目标去做的。”

沙漠玫瑰造型的卡塔尔国家博物馆

艺术博物馆门前装置艺术

海市蜃楼是多哈常见的景象，一半沙漠一半海洋，那些光怪陆离的建筑物出现在云雾中时，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28天的世界杯之旅，是卡塔尔依靠体育大赛提升国际知名度的路径中最重要的一站。28天之后，留给卡塔尔的，是举办奥运会的起点，还是一道价值2200亿美元的海市蜃楼？这或许是卡塔尔“后世界杯”时代需要完成的填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