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乐｜行云流水中的牧歌

《卡门间奏曲》

文/雷 健

去西班牙旅游必去塞尔维亚和龙达。

前者是西班牙著名的海港，后者是被海明威誉为“最适合私奔”的小镇。最引我注意的却是，这两地都是著名歌剧《卡门》故事的发生地。

2019年5月去西班牙葡萄牙旅游，从里斯本出来就直奔塞尔维亚。游览塞尔维亚斗牛场时放的背景音乐是法国作曲家比才为歌剧《卡门》写的“斗牛士之歌”，雄壮激越。

我想起剧中的卡门，在斗牛场外听着观众为她的新情人斗牛士埃斯卡米罗欢呼，却被唐·何塞刺死的悲剧。

在龙达小镇，站在新龙达桥上，看着幽深的峡谷和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听导游讲龙达山脉中有诸多隐秘的山洞，我突然想起这些山洞曾是卡门和唐·何塞藏匿走私货的去处。

脑子不由响起那首著名的间奏曲。那是我听过的所有长笛曲中最优美的独奏，也是我最喜欢的间奏曲之一。

歌剧《卡门》

1873年法国剧作家亨利·梅拉克和吕道维克·阿莱维将梅里美的同名小说《卡门》改编为歌剧。1874年，比才应邀为《卡门》谱曲。

从一开始，巴黎喜歌剧院就不看好《卡门》，“啥？梅里美的《卡门》吗？不就是她被自己的情人杀死了吗？而且故事的背景还是小偷盗贼、吉普赛人和烟厂的工人”，“在巴黎的喜歌剧院舞台上表现死亡吗？真是闻所未闻！绝对不行！”

巴黎喜歌剧院经理卡米耶·迪洛克勒觉得这部剧太过大胆，演出风险太大，仿佛看到了观众集体抵制剧院的场面。但是演出合同已经签了，不演就得赔钱。

1875年3月3日，歌剧《卡门》在巴黎喜歌剧院首演。从观众的反应来看，比才感受到了失败。演出结束后，作曲家丹弟向比才表示祝贺，比才回答：“这是我听到最早的赞美，我想这也将是我听到的最后的赞美了”。

观众冷淡的反应，让比才一病不起，3个月后比才撒手人寰。好在还有知音。圣桑和柴可夫斯基对卡门的音乐赞叹不已。

1876年，柴可夫斯基在巴黎喜歌剧院观看了《卡门》的演出。欣喜不已的老柴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作出了惊人预言：“我确信十年之后《卡门》将是世界上最大众化的歌剧。”

就连尼采也对比才的《卡门》赞不绝口。他在《瓦格纳事件》一书中写道：“昨天——你会相信吗——我第二十遍听比才的作品。我是如此神情专注、乐而往返。我的浮躁天性竟被制服，真令人惊讶不已。一部作品何以能够使人生完美！此时，微不足道的我竟也成为‘杰作’的一部分——只要听到《卡门》，我就比任何时刻更认真地觉得自己是一个哲学家，而且是一个好哲学家。”

在写给朋友的集中，尼采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它（卡门）的音乐显示出高超的技艺，精练优雅，妙不可言，同时又保持了通俗的特色。它具有一个民族而不是个人精心制作的精神。比起以往从舞台所听到的音调，这部作品的音调难道不是更令人痛苦、更悲伤吗？真不知道这些音调是如何得来的！毫无勉强作态，毫无任何虚伪做作……命运与这部作品联系在一起。它所描述的幸福是短暂的、突然的、不给任何宽限的……我羡慕比才有勇气去表达如此敏感的事情，这在迄今为止的欧洲高尚音乐中从来没有表现过。”

向来狂妄自大的尼采，竟被比才的《卡门》折服得五体投地！

5年后的1880年，《卡门》再度在巴黎上演，引起轰动。时至今日，《卡门》已成为上演次数最多的歌剧。勃拉姆斯看了《卡门》后说，他愿意走到天涯海角去拥抱《卡门》的作曲者。

乔治·比才出身在一个老师家族，父亲是一个歌唱老师，母亲出身于一个钢琴世家。他的原名是亚力山大·凯撒·利奥波德·比才。

“乔治”这样一个有军人意味的名字是一位教父授予的，后来被沿用下来。9岁那年他进入巴黎音乐学院，在那里学习了9年。1856年获得罗马大奖二等奖，第二年获得罗马大奖。在罗马学习三年后他回到巴黎，并在巴黎终其一生。

一生从未到过西班牙的乔治·比才，用旋律完美展现了西班牙民族的无限风情和吉普赛人奔放不羁的风情，激越雄壮的曲调，大起大落的情节，紧张亢奋的节奏，让你根本无法抗拒。

比才去世后，后人从歌剧中选出的12首曲子组成两组《卡门组曲》，日后成为音乐会演奏最多的组曲之一。

龙达

这十二首曲子任选一首都会让你琅琅上口，首首堪称经典。“前奏曲”的热烈欢乐，“斗牛士之歌”的雄壮激越、“士兵换岗”的轻快俏皮，“阿尔加拉的龙骑兵”的轻松悠闲，“阿拉贡民间舞曲”的强劲热情……

与这些无一不展现出西班牙和吉普赛人的风情的曲子相比，间奏曲要算一个另类：牧歌一般行云流水，平静悠缓。

这首间奏曲是第二幕结束，第三幕即将启幕前的一首不到3分钟的曲子。这时，龙骑兵班长唐·何塞在卡门的引诱下，脱离了军营，成了以卡门为首的走私贩团伙中的一员。

他们来到龙达附近的山上，准备着去塞尔维亚接走私货。剧本在第三幕开头这样描写场景：卡门、何塞、丹凯罗、雷蒙达多、费拉斯基塔、梅塞德斯和走私贩们（山岩、优美的野外景色……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前奏曲。过了一会儿，一个走私贩出现在山岩上，接着又是一个、两个，四处出现了二十几个，跳下，攀登。他们在肩上扛着大包裹）。

塞尔维亚

小说里梅里美有这样一段描写：唐·何塞加入走私贩团伙后，被卡门带到她们的住处。早上醒来，何塞说：“我在当兵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些往返于安达卢西亚的走私贩老手，手中握着短枪，带着情妇骑在骏马上。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生活，和波西米亚女郎一起骑在马背上，在山间、海边驰骋。

何塞告诉卡门，“我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深山中只有我们两个，不会再有中尉打扰我们的生活……”

山间万籁俱寂，夜色迷人，美丽的憧憬，愉悦的心情，一切都那么美好恬静。对甜美爱情的时向往，当然要用牧歌式的乐曲来表现。

间奏曲一开始是竖琴温情脉脉的拨奏，独奏长笛吹出牧歌般悠缓、平静的旋律。长笛独奏完后，单簧管吹奏出主旋律，长笛则吹出主旋律的变奏，单簧管和长笛犹如一对情人对话，情脉悠长，纯洁清新。

独具风韵的甜美旋律一直保持到曲终，最后在长笛与单簧管的和声中悄然离去。

【雷健】媒体人，爱乐人。2019年起撰写从阅读文学原著角度来解读西方古典名曲的文章，遂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