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游｜卫思羽：青山入梦

文/卫思羽

夏，夜。

微风掠过三角梅的花蕊，拂过蓝花楹的枝蔓，带着若隐似现的清甜，温柔地问候着暮色中的一切。

喜宝安静地伏在我的肩头，抬眼望着满天繁星，轻声地问：“妈妈，峨眉山上有什么呢？金顶是金色的吗？”我没有作答，只是侧身望向夜色的深处。那是山的方向，正披着夜行衣，与天地浑然一体。

我能给孩子讲些什么呢？是讲顽皮霸道的猕猴，亦或是讲庄严巍峨的禅寺？是讲逶迤雄岸的景观，亦或是讲玄乎奥妙的自然？着实难以取舍，似乎讲什么都是以偏概全、管中窥豹。索性，就什么也不讲，等她自己去发现吧。

“我们做个游戏。明天上山后，你仔细观察峨眉山上都有什么，回头我们看看谁发现得多，好吗？”我的提议让孩子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期待，在喃喃自语中沉入梦境。

流水潺潺，鸟鸣啾啾，一阵沁鼻的凉风裹着草木的清香迎面而来。一个激灵将我从浑浑噩噩的世界中拉出，我惊诧于周遭全新的境遇。参天古树恣意地伸展着躯干，洒下一片葱郁繁茂的清凉。布满碧色青苔的石阶，在峰回路转间引向飞檐斗拱的八角凉亭，亭下巨石两端石缝中，有山泉争涌而出，浪花飞溅，涛声阵阵，欢腾地扑向水中央状如牛心的山石，揉出一潭碎玉。

这是哪里？正疑惑间，一名素衣僧人吟诵着诗句，缓步没入山林。好一句“且任客心洗流水，不劳挥手听清音”，萦绕在心头和林间。

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路，层层叠叠的茶园铺展在山腰间，细柔的岚雾轻吻着叶尖儿，变幻出晶莹剔透的清露。风来了，跳进一垄茶田，惊起阵阵涟漪。一场禅意悠长的茶会，在云雾缭绕间，徐徐开启，纤手翻飞，礼奉齐茗，茶香四溢，涤荡出“尘心洗尽兴难尽，世事之浊我可清”的禅茶深意。

越过海拔2200米的针阔混交林带，原始森林宛若少女般害羞地隐匿在路两侧。粗壮的冷杉齐刷刷地挺立在路旁，高大的枝干撑起一片清幽，安静地迎送着往来的过客。

转过一道峡弯，高低错落的高山杜鹃次第开来，姹紫嫣红，竞相绽放。这决然是大自然画师的刻意为之，要不，怎可能让翠色的画布如此明艳动人？作为“植物活化石”的珙桐，也俏皮地散落在密林山间，虽花期已过，但独特的叶形还是令人过目不忘。不禁设想，花开时节酷似展翅飞翔的“白鸽”挂满枝头，是如何的壮观绮丽。

穿过层层树影，依稀可见巍峨的群山。峰峦叠嶂，绵延不绝，流云涌动，气势磅礴，“山之领袖”的从容旷达一览无余。云端泻下的金色光柱，热情地奔向丝绒般的山峦，留下或深或浅的光斑，影随云动，光怪陆离，变幻万千。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三回九转的山路尽头，就是金顶。它正巍然不动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祈愿，金碧辉煌的庙宇，庄严肃穆的佛堂，香火萦萦，钟声阵阵，让久居樊笼的人们虔诚地接受心灵的洗礼。

山崖之巅，云海翻涌，碰撞着，拥挤着，将陡崖、山涧以及连绵的山峦，统统藏进密不透风的云网。云涛之上的山尖，时隐时现，宛若海之岛、船之帆，如梦似幻，令人神思飞越，浮想联翩。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熟悉的吟诵声又在耳畔回响，好似先前那位素衣僧人，转身寻望，却是一片虚无。

“妈妈，快起来，说好今天去爬峨眉山的……”一阵急促的童音传来。爬山？此刻不是正身处峨眉之巅吗？恍惚中，我睁开眼睛，窗外一派清明，万佛顶矗立在群山上，王者般气宇轩昂。再回头，孩子正伏在身旁，清澈的眼眸直入心底，缀满了兴奋与期待。

峨眉青山在，何曾入梦中？

【作者简介】

卫思羽，爱好文学，有文章见诸各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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