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历史的长河重走蜀道 对话李勇先：延续到今天的蜀道 是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

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穿秦岭，越巴山，贯古今。在中华文明数千年的漫长厚重的历史中，有这样一条古老的道路，上演了楚汉之争时大将军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见证了蜀相诸葛出师未捷的千古遗恨，让诗仙李白创作出影响中国文学史的千古名篇……它就是——蜀道。

10月26日至28日，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委员、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李勇先来到广元市朝天区，前往龙门阁、朝天岭、三滩峡纤夫道等蜀道遗存考察。当双脚行走在万仞壁立的悬崖边，沿着嘉陵江的水流去寻找历史留下的足迹时，他更加体会到这条惊险奇绝的古道，不仅是人类筑路史上的奇迹，更是世界文化的奇迹。

“以金牛道为代表的蜀道延续到今天，已经不仅仅是一条交通古道。”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李勇先这样说道。“这更是一条蕴含着丰富人文和自然价值的独特道路，是区域文化交流的纽带和人文与自然共生的范本，是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对于我们今天弘扬和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李勇先率队考察蜀道

“蜀道是我国南北经贸往来的重要通道”

位于广元市嘉陵江西陵峡东段的明月峡，其名取自李白的诗句“清风清，秋月明”，这里是连接蜀地与中原的唯一通道。而在明清以前，这里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被称为朝天峡，相传“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避乱入蜀，巴蜀地区官员就是在这里迎接皇帝，朝拜天子，于是得名朝天峡。当脚步从明月峡峭壁上的栈道走过，李勇先话音飘荡在峡谷山势嵯峨的奇景中，漫谈起蜀道悠久而璀璨的历史。

“‘蜀道’一词出现在三国时期，相传诸葛亮所作《黄陵庙记》提到‘蜀道’，南朝裴松之注《三国志》引曹魏郎中鱼豢《魏略》有‘仪绝蜀道’之语。但蜀道开辟的历史，却相当悠久。广元朝天区发现的中子铺新石器时代遗址，证明早在距今六七千年前，经过广元的蜀道就已经开通。”

提到蜀道，自然不得不说到金牛道。作为古代巴蜀地区通往汉中、关中地区的主要道路之一，这条古老的道路上，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也有“衔空三百里，一色郁青苍”的翠云廊，当然，可称为蜀道咽喉中的咽喉。“以金牛道为代表的蜀道，早在战国时期，从曾经‘不与秦塞通人烟’到冲出巴蜀‘四塞’之国，形成‘栈道千里，无所不通’的交通格局，在历史上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李勇先首先提到，以金牛道为代表的蜀道，是我国南北经贸往来、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更为奇妙的是，它将南北两条丝绸之路联系了起来，也将南北两个“天府之国”联系了起来。至于为何有两个“天府之国”，他也细细道来。“如今说起‘天府之国’，肯定指的是四川，尤其是成都平原是‘天府之国’的核心。可在历史上，秦国的关中、燕国的督亢等地都是膏腴之地，都曾被称为‘天府’。”

因此，蜀道的存在，使黄河和长江两大文明得以交汇，从而加速了巴蜀与汉中、关中和全国各地经济文化的联系，促进了商品经济发展和城市繁荣，并形成汉唐时期沿蜀道繁华的城市经济带。“蜀道的作用不仅仅是为巴蜀地区提供安全保护的屏障，更是连接南北经济的重要通道。蜀道发达的交通网为商品流通提供了便利条件。”

李勇先考察蜀道

“蜀道是一条中华文明的传播之道”

从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到杜甫的“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再到辛弃疾的“蜀道登天，一杯送、绣衣行客”……在历代的文人墨客笔下，蜀道都是咏叹的重要题材，在李白之后，蜀道书写俨然成为一种文化现象流行不衰。在漫长的岁月烟云中，无数位在历史中留名的伟大文人，走过蜿蜒曲折的蜀道，创作出让后世流传千古的文学名篇。

“以金牛道为代表的蜀道，也是我国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李勇先表示，在历史上，许多文化名人通过蜀道走出巴蜀，成为全国名人；而有些文化名人又从蜀道来到巴蜀，促进了当地文化的发展。“所以就有‘自古诗人例到蜀，文宗自古出巴蜀’的说法。”

李勇先说，通过蜀道从四川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文人，可谓不胜枚举。从汉代的司马相如、扬雄等人，再到唐宋时期蜀中文化日新月异，产生了如陈子昂、李白、“三苏”等一大批文化名人。“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通过蜀道走出西南，影响全国。譬如陈子昂，蜀道上多次留下了他的足迹，在他的诗中就有‘蜀门自兹始，云山方浩然’等诗句。”

同样，这片有着厚重历史的土地，也吸引着历代众多文人墨客通过蜀道到来，其中就有蜀守李冰。“李冰入蜀后，主持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在推动蜀地成为天府之国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后，文翁也沿着蜀道来到了巴蜀，才有了后来的‘文翁兴学’，为培养巴蜀人才作出了重要贡献。”

李勇先（右一）考察蜀道的宽度

不仅于此，李勇先还提到，蜀道更是中华文明对外传播的重要通道。蜀道上留下了许多外国人的足迹。“大家都熟知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还有元代日本高僧雪村友梅等。他们在游记中把蜀道的历史、文化传播到了他们的国家，所以蜀道也成为了对外传播的一条重要通道。”

此外，金牛道在我国历次统一战争、平定叛乱、维护边疆安全与稳定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以金牛道为代表的蜀道，还是红色革命精神传播的道路。广元市内的昭化红军烈士陵园、红军攻克剑门关纪念馆、剑门关红军纪念碑，这些都是红色革命精神的见证。而蜀道，是这一精神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