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潘鸣：小尴尬

文/潘鸣

但凡正常人，在他人面前总是爱着一层面子的。每日出门在外，从衣着打扮到言谈举止，都力求得体，向往光鲜。

然而，人又免不了百密一疏。恐怕谁都曾有这样的体验：广庭大众面前，自己身上某个细节突兀地就冒出一丝半缕的纰漏。事儿不大，却多少有点丢份儿。令观者侧目失笑，让自己陷入小尴尬，一时面皮潮热，心绪打涡漩儿，往灰黯里沉下三两分。

热闹的饭局最是尴尬易发地。多年的学友没见面了，同学会济济一堂。觥筹交错，追忆芳华，重温美好。有男生不经意将一粒米饭留在腮颏边，像拓印着一枚醒目的标点——他可是当年众女生拥戴的男神哪！昔日的班花特意艳妆赴会，却不小心被汤肴晕开了一角烈焰红唇，樱桃般的精致勾描因此漶漫出几分惊悚。

年节里，老友约聚，饭桌上甚是热闹。开局不久，敬酒人举杯离席，转悠成了陀螺。你这边一口香菜刚进嘴，尚未嚼透，那边敬酒人已谦恭旁立守候。忙不迭起身举杯笑脸相迎，包口的香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有鼓着腮帮子频频点头，勉强还礼，其状极窘。

有人备豪宴隆重恭请显赫人物，席间为表心迹而慷慨陈词。殊料，唇舌翻饶之际，竟有星星点点脱口而出，溅入盘盏。请客的人赶紧缄了口，偷眼瞄往上席。但见尊者淡蹙眉头，并未声言，却借口肠胃不适，半天不肯动筷了。

川流不息的街市上，尴尬也是寻常风景。远远看见一个人相向而来，已然是阔别数载的故交身影。心中大喜，加快脚步迎上前去，亮起嗓子一声情深谊厚的招呼：“嘿！”再定睛细看，却是走了眼。来人仅与故交形似而已，整一个陌路人。招呼声已出口，无以收回，窘尬间急中生智，顺势将那一声招呼延伸出去，忽悠成一曲小调儿：“嘿——嘿嘿嘿呀嗬嘿。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待陌路人擦肩过后，偷偷吐一下舌头，自我忍俊不禁。

细细打望，来往穿梭的人流中，常常还有中山服错扣钮眼的，西装系歪领带的。当事者浑然不觉，一本正经地行走市井。别人看上去觉得他们老是拧着脖颈歪倾着身板，一副古怪像。直到他们从别人眼中读出异样，就近踅进商场，对照衣镜，方知已经丢下满街笑柄。更有个别冒失鬼，上了公厕出来，一时竟忘了合上拉链门。又还有时髦的女子，妖娆地在街面上迈着时装步，却全然不知腿袜已从后面抽了一脉丝线——待事后知晓了，会羞愧难过得几欲掉泪的。

某些庄肃的场合，小尴尬会牵连出一些大动静。高坐主席台、拿麦克风讲话的干部，在公众面前念白字。干部并非圣贤，偶尔讲错话念错字，惹别人嘻笑两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磊落一点的，干干脆脆当众致个歉意；内敛一些的，先悄悄带过，再寻机纠正，不致重犯，这样的小尴尬也就化解了。偏有那么一位官员，小题大作，把会上讲话念错字塞责于“秘书失职”，还扬言要“严肃处理”。这一闹，小尴尬升温成一场舆情事件。官员此等作派触犯众怒，很是狼狈了一阵子。

小尴尬谁都会遇到，它是人世间活色生香的一部分，是寻常日子意料外情理中的折子戏。一当发生了，遇上了，落在自己头上，可巧施小计，掩饰修描，或自我解嘲，得过且过。是别人，莫只顾看笑，适时善意给个暗示，提个醒儿，也就过去了。切切莫学那位官员，把小暇疵挑成大窟窿。

想一想，如何善待小尴尬，这中间还包含着些许生活艺术和哲意，是不是？

【作者简介】

潘鸣，四川德阳市人。多年从事宣传广电事业。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散文学会特邀副会长，德阳市作家协会主席。近年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散文百家、四川日报、华西都市报等多家报刊发表散文多篇。出版个人散文集《花间一壶茶》。

【“浣花溪”文学栏目征稿启事】

欢迎投来散文（含游记）、小小说等纯文学作品，诗歌因系编辑部自行组稿，不在征稿范围内。字数原则上不超过1500字，标题注明“散文”或“游记”或“小小说”。作品须为原创首发、独家向“浣花溪”专栏投稿，禁止抄袭、一稿多投，更禁止将已公开发表的作品投过来。作者可以将自我简介、照片附加在稿件中。邮件中不要用附件，直接将文字发过来即可。部分作品会被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副刊选用。作者信息包括银行卡户名、开户行及网点的详细准确信息、卡号、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投稿信箱：huaxifuka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