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博士生王珊珊获“星星诗歌奖”：反对用AI写诗，即使是辅助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随着ChatGPT、DeepSeek等大语言模型的飞速发展，AI参与文学创作和文学翻译一直是引发高度关注的话题。

“我是一名穿着汉服写诗的工科生。目前在澳门大学读博士。我硕士和博士读的专业都是计算机科学，具体研究的是人工智能翻译诗歌。”6月11日，获得“2024·星星年度诗歌奖”之“年度大学生诗人奖”的王珊珊，在领奖台上的一番发言，引人瞩目。

王珊珊在领奖台上（《星星》诗刊提供图片）

“我自己研究AI，但我坚决不会用AI写诗”

王珊珊，1996年生于云南昭通，本科就读于昆明理工大学冶金与能源工程学院能源与动力工程专业。这位计算机专业的博士生，对于AI写诗有自己坚定鲜明的立场，“我自己研究AI，但我坚决不会用AI写诗。对于我而言，写作的初衷是言志、抒情、写实，其中包含了我这个个体的全部生命体验，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不赞同使用AI创作文学作品，尤其反对用AI写诗，即使是辅助写诗。”

王珊珊在发言中还提到，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研究AI写诗比研究AI翻译诗歌更容易，但她还是毅然选择了计算机领域少有人涉足的现代诗歌翻译，“我想把所有优秀的中文诗都免费翻译成其他语言，让这些诗以诗歌本来的模样传播到世界各地。我希望用冰冷的代码，翻译出温暖的诗意。”

在领奖台下，封面新闻记者也采访到这位计算机学科博士生、“年度大学生诗人”，与她有一番对话。王珊珊认为，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作品的写作应该回归到人本身。但她认同AI技术可以在诗歌翻译上大有作为，因为能促进诗歌的国际传播。

王珊珊（本人提供图片）

对话王珊珊：AI诗歌“情感”只是一种算法模拟，会对读者造成欺骗

封面新闻：你既是计算机研究者又是诗人，你觉得目前市面上的AI写的诗，总体是属于什么水平？

王珊珊：一些人或许会觉得，AI会对诗人产生威胁，但我不这么认为。AI生成的文本，或许看起来有情感，但其实这个主体性还是在使用AI的这个人。目前AI写的诗最多超过90%的普通水平的诗歌，但顶尖的诗歌创作还是属于那10%人类写作者。我认为未来无论AI如何进展，都无法超越全部诗人。当人类诗歌消失的时候，说明真正的人类已经不存在了。

封面新闻：AI是否也能激励写诗的人避免陈词滥调，追求更高的艺术境界，专注成为AI无法触及的10%？

王珊珊：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现实情况往往是，很多诗歌初写者看到AI写的诗，会觉得“反正机器也能写”，从而失去继续写作、提高自己的动力，甚至可能放弃写作。实际上，诗人的成长也是需要一个过程，没有人一开始就是顶尖诗人。我自己也写了多年诗才发表作品。

封面新闻：在领奖台上，你说自己“不赞同使用AI创作文学作品，尤其反对使用AI写诗，即使是辅助写诗”。像你这样如此鲜明、坚决反对使用AI创作文学作品的态度，是比较少见的。你博士攻读的专业就是计算机科学。如此坚决持有这样的观点，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王珊珊：对，我态度非常坚决。我认为，AI在诗歌创作领域内的过度参与，会对自然的诗歌生态造成破坏。诗歌是人类最后的精神家园之一。诗歌的核心在于真实的情感和生命体验。写诗是生命的一种内在需求。相比文本，用诗歌表达自己真实状态的过程，非常重要。如果用AI生成或者修改，就失去了这个过程的意义。因为写诗的核心意义就是为了抒发和表达真实的自我，而不是发表。另外，诗歌需要真实的情感流露。如果说，AI生成的诗歌里有“情感”，那也只是一种算法模拟，这种情感并不真实存在，这会对读者造成一种欺骗。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认知，哪怕我一开始就知道研究AI写诗比研究AI翻译诗歌更容易，但我还是毅然选择了计算机领域无人涉足的现代诗歌翻译。

王珊珊（张杰拍摄）

“高质量的AI翻译能有助于非著名诗人的作品被更大的世界看到”

封面新闻：比起反对用AI写诗，你对AI翻译诗歌这件事是赞同的。AI翻译诗歌是你积极研究和努力推动的领域。这是为什么？

王珊珊：是这样的。优秀的诗歌翻译需要译者同时精通双语和诗歌本身，而目前AI的水平目前缺乏这种理解能力。在我看来，目前市面上的翻译工具在诗歌翻译上表现很差，一般它们只能处理字面意思，无法传递诗意。我正在做的一个课题就是关于如何促进AI更好翻译现代诗的。我在提出的新方法，结合了语言学分析和诗歌美学评估，可以帮助更准确地翻译现代诗。我的目标是开发一个能真正保留诗意的翻译系统。对于非著名诗人来说，高质量的AI翻译能有助于他们的作品有机会被更大的世界看到。因为传统人工翻译成本太高，很多优秀诗歌从未被译介。

封面新闻：你这项研究课题，其他文学译者如何看待？你这样的研究或许会导致他们失业？

王珊珊：真正的翻译家不会被取代。因为哪怕是高级版本的AI，也只能提供基础版本，最终的艺术性调整仍需人类完成。我的目标是让更多诗歌被翻译，而不是替代翻译家。事实上，许多译者支持我的工作，因为AI可以辅助翻译，减少基础工作量，让他们更专注于润色和艺术性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