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和他的多面印｜索影

封面新闻记者 文康林

古装悬疑剧《唐朝诡事录之西行》正在热播，其中第二案《仵作之死》讲述了在盗墓贼猖獗的拾阳县，一枚古印引发的多桩血案。而这枚在剧中“害了好几条命”的宝印，正是独孤信的多面印。我们就来聊聊独孤信和他的多面印。

《唐朝诡事录之西行》中古董商贩伪造的独孤信多面印。视频截图

独孤信（503—557年），祖上属于匈奴人，独孤姓氏来源于匈奴右贤王休屠王的后裔建立的休屠部，亦称休屠各部，或屠各部，独孤即屠各的汉译。鲜卑强大起来后横扫北方，独孤家族所属部落并入鲜卑，成为鲜卑人的一支。北魏时期代北地区鲜卑贵族有独孤浑部，可能就是匈奴人鲜卑化的部落。独孤信的祖先独孤伏留屯曾是北魏三十六部部落大人之一。

独孤信的家族本居住于云中（今属山西大同市），祖父独孤初豆伐（又名俟尼、俟尼伐）时，举部迁往武川（今属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武川县），防御柔然。独孤初豆伐成为北魏北部军事重镇的将领之一。独孤信的父亲独孤库者，年少时就雄壮豪迈，有节操讲义气，继任部落酋长后，北州之人全都非常敬服。独孤信的曾祖母贺兰氏、祖母达奚氏、母亲费连氏都属于鲜卑贵族。

独孤信本名如愿，字期弥头，也是他的鲜卑名。史书记载，独孤信“美容仪，善骑射”，“既少年，好自修饰，服章有殊于众，军中号为独孤郎。”这说明他不仅能力强，还生有一副好皮囊，又特会穿搭，加之世代为官，这样的高配人设，找谁说理去？独孤信仪表堂堂，在军中一群糙汉里如鹤立鸡群，只要提起“独孤郎”都知道是他。独孤信在秦州时，某日曾到郊外打猎，日暮时驰马入城，疾速前行中，帽子迎风侧歪。等到第二天，满城都学他侧戴帽子，引领一时风尚。这便有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侧帽”典故。李商隐有“风长应侧帽，路隘岂容车”“新人桥上著春衫，旧主江边侧帽檐”等诗句，苏轼有“猎猎霜风吹帽斜”“帝城春日帽檐斜”等诗句……历代歌咏不绝，足见独孤信风采。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独孤信墓志》（北周刻石）原石及拓片。图据中国国家博物馆

独孤信曾单枪匹马生擒渔阳王袁肆周，高欢和宇文泰两大权臣分裂北魏为东魏、西魏之际，独孤信单骑追随北魏最后一位皇帝元修向西投奔宇文泰。在西魏时期，独孤信官越做越大，职位越来越长，如“卫大将军、都督三荆州诸军事，兼尚书右仆射、东南道行台、大都督、荆州刺史”，平定三荆后，虽然曾被东魏将领高敖曹和侯景击败，南下投奔梁武帝，客居三年，但他北返长安后，经过西魏朝议，不仅无罪还官复原职，可见他的能力和背景都很强。

之后独孤信出任陇右十州大都督、秦州刺史，由于前任暗弱，政令无方，当地积压的冤案，多年不能判决。独孤信到任后，不仅清理各类冤假错案、烂尾工程，还宣教化，劝耕桑，数年之间，使当地民富官强，愿意归附的流民多达数万家。独孤信因此远近闻名，宇文泰便以他“信著遐迩”，特赐名为“信”。

独孤信一路升迁，拜大司马，又成为西魏八柱国大将军之一。北周建立后，进封卫国公，邑万户。独孤信生有九个女儿，其中三个女儿分别为北周、隋朝、唐朝的皇后，另外六个女儿嫁给贵臣。长女为北周明帝宇文毓皇后，四女为唐国公李昞夫人（李渊母亲），唐朝追封元贞皇后，七女独孤伽罗，为隋文帝文献皇后。《周书》《北史》评价独孤信家族：“周隋及皇家（唐），三代皆为外戚，自古以来，未之有也。”难怪现在很多人称独孤信是“最牛老丈人”“古代第一老丈人”“天下第一岳父”。当然，独孤信再牛，还是拗不过皇家宇文氏，独孤信根基深广，必然招到宇文泰的猜疑，宇文泰死后，宇文护独揽朝政，八柱国将军之一赵贵与独孤信合谋，打算铲除宇文护，赵贵按期起事，独孤信却当断不断，阻止了赵贵，事情很快泄露，被宇文盛探知告发，结果赵贵被诛，独孤信被逼自尽，赐恶谥“戾”。不过也因为他押宝押得好，身为三朝皇家岳父，独孤家在隋唐两代大一统王朝都备受尊崇。隋朝时独孤信被追封赵国公，改美谥“景”，唐朝时追封为梁王。

独孤信官职众多，身兼数职，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场景下，使用的印章也不相同。每次用印都要找出合适的印章，想必相当不便，于是就有了这样一枚多面体多功能印。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图据陕西历史博物馆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或称独孤信多面印、煤精印、煤精多面印）现为国家一级文物，1981年陕西省旬阳县（今陕西安康旬阳市）出土，通体高4.5厘米，宽4.35厘米，重7.57克。这枚印呈八棱二十六面球体，其中正方形面18个，三角形面8个，到独孤信死之时，只刻了正方形面中的14个，均为规范的楷书阴文。印章的材质为煤精，煤精也称煤精石、煤玉、黑玉、黑碳石等，是一种不透明、光泽强的黑色有机宝石，由碳和有机质组成，是远古树木在温度和压力作用下分解而成。

独孤信这枚煤精多面印的发现非常偶然。据央视国宝档案栏目介绍，1981年11月9日傍晚，陕西安康旬阳中学的一位名叫宋清的学生，在放学回家的路旁的碎石中捡到了一枚煤精印。宋清觉得这枚印章似乎是个文物，于是将其送到了旬阳县文化馆。然而，文物工作者虽然认出了这是一枚印章，却并不清楚它的朝代和主人是谁，因此并未给予太多重视。这枚印章被陈列在博物馆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直至十年后，西安市文史研究馆的研究员王翰章认出这枚印章属于西魏名将独孤信，从此，独孤信的煤精多面印名声大噪。这枚印章外形为半正多面体，体现了数学的对称之美，因被写入2019年全国高考数学题，走红网络，广为人知。

独孤信多面印曾被写入高考数学题

煤精印上14个正方形面共镌刻47个印文，分别是“臣信上疏”“臣信上章”“臣信上表”“臣信启事”“大司马印”“大都督印”“刺史之印”“柱国之印”“耶敕”“密”“令”“独孤信白书”“信启事”“信白笺”。

独孤信多面印上的印文。图据旬阳文博

这些印文内容按功能可分为上书用印（上疏、上章、上表等）、公文用印（大司马、大都督、刺史、柱国、敕、令等）、书简用印（白书、白笺、启事等）三大类，反映了当时印章职能已经分化。

此外，印文皆为阴文楷书，书法雅健端正，含有深厚的魏碑意味。西北民族大学文物与博物馆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吴通认为，独孤信多面印书法，整体面貌和与其时代接近的、在魏碑刻中享有盛誉的《张猛龙碑》相似，用笔方锐劲爽，结字中宫紧收，书风雄强沉着。不过，因为印信用字的功能规束，与《张猛龙碑》相较而言，独孤信多面印的字结体方正端严、四平八稳，稍乏随字赋形、立姿取势的挺拔与灵动。

独孤信多面体煤精组印的发现证明早在南北朝时期，古人已经开始在印章中使用楷书，纠正了原先学界关于楷书入印最早为隋唐时期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