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郭应循：私约街上看夜戏

文/郭应循

吃饭重要，耍也很重要。这个道理，少年时代的我就懂了。

我读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春节，吃了一天的饱饭，正月初一了，该出晴岚沟耍去了。平时，出晴岚沟必须得到大人允许，未经允许，轻则挨骂，重则挨打。“讨口子也要忌个三十初一”，正月初一这天可以疯来疯去，不用循规蹈矩。于是，我和沟里的同学彭长友、夏时礼，一跑就跑到了金家坝。金家坝，是乐至县金顺镇，离晴岚沟最近的场镇，仅八里山路。

街上真的比乡下闹热，闹热就快活，快活的时光就过去得快。上午很快过去了，中午各啃自带的麦馍馍，下午也很快过去了。听说晚上火神庙还有戏，我们早就商定：怕啥子？看了戏才回家！因此，没有晚饭吃就不吃了，早早地钻进火神庙里，抢占最佳位置。

最佳位置已经被一些木凳竹椅占了，全是街上人所为。一些跟我们大小差不多的街上人，已经在木凳竹椅间上演打仗抓特务。一个小女子，长得特别好看，话却特别难听。她大声呵斥我们，说我们可能挡住她看戏，要我们靠边站。

我们竟然唯命是从，靠在了一边。清醒过来，心有不甘，遥望着她，我们压低嗓门挑衅似的齐唱一首儿歌：“天上的星子排打排，街上的女儿下乡来。头上扎根花帕子，脚上穿双花花鞋。走到路上逗人爱，走到堂屋里逗客来。来就来，拜堂来，鸡公鸡婆一起来！”

“打！”街上的几个少男一吼，做恐吓状，好像在向我们发出警告。“打！”那个好看的小女子也是一声“打”，但已经是柔柔的了，好像在向我们打招呼，更像是在鼓励我们。

“打”在继续，从台下转移到台上。好像演的话剧《血泪仇》，棍棒横飞，枪声阵阵。实在看不到了，我的注意力又从台上转移到台下。人山人海的台下，人的处境好像各有各的不佳。矮子受气啊，一晚上都在看人家的后脑壳。高人挨打啊，一不小心就被人掀掉了帽子，甚至挨一石子儿。不高不矮者则处于动荡中，被此伏彼起的人浪掀来掀去，好像流浪者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少年，在大人中钻进钻出，找能看到台上的缝隙，好像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好像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是的。如今，我和彭长友、夏时礼均已年逾花甲，一个个活得上好。要知道，我们都是历经磨难的啊，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啊！可喜的是，而今城乡一体化，不分街上人、乡下人了，街上的女儿早已成了我们的亲人。

【作者简介】

郭应循，四川金堂人，退休于金堂县融媒体中心。四川作家协会、曲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有诗文发表于《诗刊》《星星》诗刊等上百家报刊，著有诗文集4部，获过一些省市级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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