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冉杰：爱在临邛（组诗）

文/冉杰

油画少女

一袭淡黄的长袍打开海洋之门，
轻盈的脚步踩碎薄凉的秋夜。
梦呓始终徘徊在三尺走廊，
回眸浅笑，淹死了多少相思。

以水最柔软的方式，
我也无法抵达你的唇齿。
你微卷的发梢，以犀利的语言，
拒绝清朝的遗风。那一双
透光的钩月，悬浮在一汪深情里。

紧身的长袍，
颠簸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曾经的岁月，被碾成齑粉的口红，
流淌出鲜红的绯闻。我的泪，
以及我的血开始膨胀，像极了
一个倒挂的钟锤。没有声音的
黑夜，闪电一般挂在窗外。

我看见一幅《少女》的写真画，
像孤单单的一片落叶，
轻飘飘地落在冷飕飕的秋风中。

文君，请饮一杯邛酒

用石器打磨的一樽酒杯，
盛满了从秦国的窖池
舀入西汉酿制的古酒。四溢的醇香
像琴瑟弹出柔软的苦相思。
流经南河的水软得像搓揉的泥，
泥土变成瓷罐，要经历很多的工序。
淬火锻烧是必经的过程，比如爱情。

真想一饮而尽天下所有的酒，
当然也包括飘过古城的风。
让沉默的心与轻飘的身一同私奔，
哪管天涯海角的流言和蜚语，
真情实爱往往生长在别人的舌底下。

文君，请你饮下一杯邛酒，
饮尽邛崃山脉的山山水水。
琴台路的人，还想再听一曲
你醉酒后的《凤求凰》。
千年相思泪，害苦了多少有情人。

在邛窖，我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古老的邛窖，一片古青色的瓷罐。
罐很深动，盛满了南朝的泥土和
唐朝的五谷杂粮，却盛不下
宋朝的一滴水。南河的水很轻，
轻得如盘中的虫鸟声。举杯之间，
浮出艳丽的花卉，夯实了邛三彩。

锈色的省油灯，燃尽了千年的沉疴。
用罐熬药的患者，正与盘里的胖娃
分食邛州美色，以锯齿的方式
咀嚼邛崃山脉。把嚼碎了的山
揉搓成泥土，调和嚼碎了的水。
一把夕阳锻烧天下人的智慧。

在邛窖的遗址，捡起破碎的瓷片。
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影子搓成泥，高温烧制成了
坚硬的瓷片。一不小心，
就划破了我的手指。一摊血迹，
复活了人世间汤碗的影子。

临邛古城的一粒木屑

以石垒筑，一座城池圈养了
秦恵文王的胆略。从望栏射出的子弹，
击不穿邛民的石器。石缝间的苔藓
用鲜活的文字，记载了西汉末年的
爱恨情仇。无边风月的天空，
是悬挂的大鼓。急驰的战马，
挥剑击鼓。坠落的鼓声撒播
树的种子。马队从西开始布阵，
望不尽三千里的茶马古道，
烙下错综复杂的马蹄和脚印。
南来北往的客商，以丝绸的温柔
给邛崃山脉披上一层雅词的华章。

城墙的垛口，像一双历史的瞳孔，
目睹南河的潮涨潮落。列队的木房
支撑起富甲天下的宫殿。
宫殿之外的我，捡起一粒
被风刮下来的木屑，手掌旋转出
古铜色的醇香。从酒里浸泡过的
瓷片，软如一枚行走江湖的茶叶，
最终浮荡于人世间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