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张定荣:父亲的草苫

封面新闻 2021-04-27 16:08 41104

文/张定荣

外面下着雨,我在家里看书,突然想起儿时这样的光景,父亲总在忙着扎他的草苫。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陡然涌上心头。

我还没上学,父亲就有了自己的副业——办砖瓦窑。那时没有和泥拌土的机械,一切全靠人工。挞砖、做瓦,码窑、锻烧,全是父亲一个人的事。听母亲说,那是父亲在生产队时学来的手艺。当时,烧窑是最挣工分活路,也是最辛苦的行当。“下户”后,除了侍弄好自家的承包田地,村里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找副业。

那时我还小,妹妹刚出生不久,母亲体弱,家中还有双目失明的曾祖父。为了让家人尽快过上好日子,父亲选择了办砖瓦窑这个最为辛苦的副业。听父亲说,他本来是想开拖拉机跑运输的,但母亲怕开车危险,所以把前往信用社贷款买拖拉机的父亲从半道上给拽了回来。

办砖瓦窑是相当辛苦的。因了其累和苦,所以才是一个劳动日中工分最高的活路。下户了,从事这一行,虽然辛苦,但本钱小,赚的钱相对也多一些,所以成了父亲开不成拖拉机的首选。

对父亲来说,办砖瓦窑倒是轻车熟路,没有技术上的问题。但原来集体的窑早被别人承包了,父亲只得另起炉灶。选址,挖窑,建房,踩泥,挞砖,做瓦,装窑,烧窑……每一个环节都不轻松。忙完田间地里,父亲一有空闲就操持他的砖瓦窑。

父亲起窑,我就有些知事了。十字锹、牛毛毡、钻子、钢钎、砖匣、瓦桶、草苫……这些稀奇古怪的工具进入了我们的幼年生活。

每每冬去春来,父亲就要准备开窑。只要下雨和农闲时间,父亲总在为烧砖瓦准备这样、准备那样。其中,草苫是必需的。因为家乡多雨,每天挞的砖就晒在路边的砖埂上。太阳大了砖要开裂,下雨了又怕淋坏,所以必须要有东西及时遮盖。那时没有薄膜和棚布,估计即使有,成本也太高,用不起,于是草苫成了最佳的选择。

扎草苫所需的东西很简单,干稻草、竹篾条。不过,所需要稻草很多,自家田里的稻草远远不够。每每别人家打完谷子后,父亲就得自己去挽草,一个个扎好,放在田垄晾晒,晒干后背回家,空闲时候就开始扎。为了得到稻草,父亲有时还得帮人打谷子、干农活。

下雨天,不能出工做农活,大家都在串门、打牌、闹嗑或去赶场。这样的日子里,父亲总是在家中划篾条,编撮箕,做箩筐,扎草苫。雨水的滴滴答答声,与父亲劳作时手上发出的悉悉索索声,汇成雨天的交响乐。我们兄妹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躺在扎好的草苫上静静地看着父亲,等那一张又一张的草苫将我们托得老高、老高。

小时,我喜欢上山,总觉得山上有趣得多,也爱撵父亲的路。记得很多时候,天快黑了,大家都忙着收工回家时,我还坐在草苫上,傻傻地看着父亲甩开膀子和泥,挞砖,垒砖埂,盖草扇,藏工具,然后跟着月亮回家。

窗外的雨无声飘洒着,儿子正专心致志地耍着刚买的玩具。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是的,父亲的草苫已成为远去的记忆,那些与之相伴的记忆,也在朦胧的雨雾中渐渐变得模糊。

儿子今年6岁了,在他这样的年纪,我正坐在草苫上看父亲双手翻飞,拿草、抬篾、编草、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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