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燕青：父亲节，想起夏天的故事

文/燕青

记忆中，最美的夏天时光是在那遥远的江南小镇上，茉莉吐沁，栀子花香。此时，听着蝉鸣，闻着花香，吃着西瓜，只觉清凉爽透，馨香扑鼻，正是夏天特有的味道……

我是那样喜欢夏天。因为长达十几年的读书生涯里，拥有独特的宝贵的暑假时光。夏天的故事因此充满缤纷的色彩！

年少的时候，最喜无忧无虑的暑假生活。不必学校、家里二点一线，不必披星戴月读书忙。每天懒洋洋地睡到太阳晒屁股，在阳台上的茉莉莉花、栀子花竞相暗涌的簇簇香气里，睁开惺忪的双眼……然后，有时在小茶几上写着作业，更多的时侯，捧着心仪已久的小说，躺在竹床上，享受着没人打扰的读书时光……或看或吟，亦或看累了，干脆合书而眠，遨游美妙世界。

此情此景，任何美味佳肴不可同日而语。

暑假生活另一美味享受乃是夏季专享的美食。夏季，家乡特有的美食：一是冰凉粉。家乡很多人都能自作，当然也有卖的。母亲做得尤为好吃。黑晶晶、滑溜溜的凉粉静静地漂在大盆里。读书久了，就去舀一碗凉粉，铺上一层白白的砂糖，甜滋滋、凉沁沁。黑、白映衬，煞是好看，一看就恨不得马上吃到肚里去。我往往连吃二大碗，咂咂嘴，意犹未尽，几乎舍不得放碗。

二是冰西瓜。炎天酷暑，马路上几乎要晒得冒烟，哈巴狗儿热得直吐舌头，大家的嗓子眼儿直冒火，这时，郊区的瓜农们挑着成担的小西瓜（俗称打籽瓜）走街穿巷叫卖，爽性的父亲往往买上一两担，然后堆在床底下，慢慢吃。每天我们备上一两桶冰凉的井水，抱一两个西瓜浸在装满凉水的桶里。于是，每天午休后、晚上乘凉时，家人围坐，那西瓜轻轻用刀一碰，红彤彤的瓤肉闪现，凉沁心脾的汁水，咬一口，美味无与伦比，实在比今日冰柜里拿出的西瓜味道香甜可口得多。

至今，那夏夜星空下，哗啦啦的一片吃瓜声音，伴着那星光点点下格外醒目的黑亮亮的瓜籽儿，还留在我的脑海里。

说起吃西瓜，不能不提父亲单位上分大西瓜的开心愉悦。

1980年代，集体经济比较凸显，父母辈的单位，那时可以统一分房子，单位统一建有食堂。那食堂，职工的一家人都可以就餐，尤其是早餐，稀饭，馒头，花卷，吃了早饭，孩子们该上学的就上学，大人们该上班的就上班，很是方便。

父亲单位的食堂伙食尤其好，除了单位补贴多，福利好，重要的原因还是请了两个非常善于烹饪的大师傅。一个擅长炒菜，尤其是红烧肉、粉蒸排骨，每次做了这两个菜，那个香劲儿，整个单位大院都能闻到。另一个师傅，擅长做面食，做的花卷和包子那真是一绝。每天一大早，我负责帮家里买早点，我总是早早地来到食堂，准能看到大锅里，装着馒头、花卷、包子的蒸笼那热气腾腾的场面。往往，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们排着队，眼巴巴瞅着那大师傅一声“开饭了”，师傅掀开蒸笼盖子，刚出锅的馒头、包子胖乎乎、热腾腾躺在那，无比诱人。那一刹那，觉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了。

这么多年，吃过多少风味小吃，可我从来觉得在父亲单位食堂吃过的馒头、花卷是我吃过的最美味面点了。那独特的香味，总是飘在我的梦里。

同样，父亲单位分的西瓜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

印象中，到了最为炎热的时候，单位往往派人到地里现摘西瓜，然后拖上一大卡车，在单位的小院里，按职工人头数，分成好几十份，每份也不要具体去称瓜的重量，只是估摸着瓜的大小，一一搭配分好。

负责分瓜的同志把职工的名字写上小纸条，卷成小纸团，随手扔在每个瓜堆旁边，完毕，一声令下，早已等在小院的人们，就在瓜堆旁拾起小纸团，大声地念唱名字：“老张，你家瓜在这。”“哎呀，老李，你家有个瓜王，好家伙，快叫上两孩子来扛”……一时间，呼声、叫声、笑声，伴随着孩子们喜悦的打闹声，此起彼伏，场面堪是热闹非凡。

分瓜，最开心的当然是孩子们。孩子们正值暑假在家，每天被家长们关在家里做作业，闷热闷热的天，呼啦啦的电扇吹着，尤嫌一大堆写不完的作业，心情郁闷得很。现在可好了，家里分了这十几个大瓜，每天写着作业，小脑瓜里算计着，厨房凉水缸里浸着的那大西瓜。心想，上午凉快，吃一小半，解解馋；中午午休起来后，吃上一块，等下午最是闷热烦躁的时候，再狠狠地啃上一大块，如此，一天的作业就完成了。有了西瓜，暑假里写作业的时光似乎就不那么难熬了。而孩子们的暑假，因为有了大西瓜的陪伴，多了一份独有的甜蜜和幸福的味道。

多年来，走遍南北，在我脑海里面挥之不去的，总是这样的场面：阳光明媚，茉莉花在风中摇曳，读书、写字、吟诵、美食；晚上星河灿烂，栀子悄落，飘在父亲特意为我订制的小书桌上。午夜时分，拥香入梦，已然分不清是书香，还是花香……

如今，茉莉依然，枙子犹开，夏天犹在。然而，那夏天特有的竹床安在？想念那床底下的西瓜，犹如一圈圈圆溜溜、胖乎乎的小脑袋，无声拥在床底，静等主人拥抱入怀。

还有，我那在天堂的老父亲，你是否依然种着你最喜爱的茉莉花、栀子花？

喜欢夏季的美好，喜欢记忆深处的暑假时光。也正如此，当茉莉吐尽芳香，枙子叶渐渐枯黄的时候，我拾起落英，也拾起暑假终将逝去的惆怅，轻轻把她夹进书里。

有一天，打开尘封的记忆，往事如昨，发现那昔日飘落的花瓣，馨香依然，似乎，夹带淡淡的夏日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