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潘鸣:追冬阳

封面新闻 2020-12-14 10:21 41471

文/潘鸣

久阴乍晴,一轮暖阳破云而出,天地豁然清朗。

在窗台边品读张爱玲的散文集,手机突然响起,接起来,是建平打来的:难得这冬晴天,午后去喝茶晒太阳可好?我爽快应邀,然而,心中却为之一动。

建平小说写出活色生香,手风琴拉得百般风雅。生活原本风和日丽,不料厄运劈头袭来。今年初,被确诊为白血病,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几乎在医院安了家。夫人姚老师本也抱病,抹过眼泪,毅然撑作顶梁柱,天天用轮椅推着夫君在医院和街巷间穿梭奔走,与病厄苦苦斗争。

起初,家人将病情瞒着建平。但搞文学的人很敏感,某天,他在护士站窥见电子显示屏上自己赫然名列危重榜首,几项生命指数同飚风险值。回到病房,他捉了妻子的手说:我都明白了,没啥,遇上了就扛,我有信心!

我去医院探望,病床笼着隔离纱帐,建平两臂和鼻孔边交织安插着输血、输液输氧管。姚老师哽咽着诉说他的遭罪:持续高烧、溃疡、重度贫血、失眠……1.8米的大个似乎迅速地缩了水,人瘦得有些脱形。

见到我们,建平撑起身探出一只手使劲握了又握,眼中闪烁着炯炯光泽。然后兴奋交谈,话题始终不离文学和作协的诸端事务。床头柜上摊开一个小本子,他微笑说,正构思一部中篇小说,精神好时就写上几笔。

正当朋友们为建平捏一把汗时,病情稍缓的他毅然出院了。他说,要回归寻常日子,做正常人,病魔一时缠着不走,也不急,就跟它慢慢磨吧。

于是,家中书房的台灯重新亮起,尘封久日的茶具又铺开,红茶绿茶的清香满室氲氤。客厅墙上新挂了像框,里面有姚老师青春芳华时主演歌剧《江姐》的剧照。还有一张画,夫妻走过一片草坪,姚老师无骨一般斜依着伟岸的建平。

上周,在一个朋友聚会的饭局上,建平携姚老师双双出席。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凹陷的双颊重新崛起,席间绕场以茶敬酒,谈笑风生,已然将病痛的折磨抛之脑外。

午后,姚老师驾车载着建平来接我。跨上后座,一侧固定铺设着一床卧席,被褥杯盏之类俱全。姚老师笑称,这是她改造的“房车”,这些日子,常常拉着建平外出郊游。

追着温煦的冬阳,我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农家庄园,在观景台一边沐着暖阳赏看风光,一边啜着茶水聊叙。放眼远眺,浅丘起伏,一坪村舍隐约其间。村子叫邓家湾,应该有一湾清流缭绕吧?细细寻觅,却不见水痕波光。

自然而然聊到文学,建平兴致尤高,追溯他30多岁时进入创作高峰,1990年代初期一鼓作气在《红岩》《现代作家》等刊物发了10多篇中短篇小说。又说起他即将启动的中篇创作,故事已构想成形。西坠的夕阳把我们笼在逆光里,生出一种梦幻感。

晚餐是几个简单的乡厨菜,建平说很想小酌两口。打来两杯枸杞泡酒,自斟了浅半杯,其余都给了我。我迟疑地瞄一眼姚老师,她抿嘴一笑,没看见。建平底气更足了,举杯与我一碰:走起!仰头咕噜一口。

晚饭后,余兴未尽,又去茶坊小坐。不曾想简陋的房间一隅竟有一架钢琴。姚老师掀开蒙了轻尘的罩子,背对我们坐下,一双手扬起,像是玉兰展枝;接着,一串音符如清泉汩汩流淌出来:《牧羊曲》《山楂树之恋》《梁祝》……

建平侧过身,静静地看着爱人,眼里蓄满了温情。我突然觉得枸杞酒的热乎劲上来了,内心如同有一团火苗在跳跃,情不自禁站起身,脱口吟哦顾城的诗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作者简介】

潘鸣,四川什邡人。多年从事宣传广电事业。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散文学会特邀副会长,德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近年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散文百家》《散文选刊(原创版)》《四川日报》等多家报刊发表散文多篇。出版个人散文集《花间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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