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奇：东坡缘何嘲子由？从郏县三苏园“启功碑”浅谈苏轼教育方式

文/苏明奇

编前：翻阅苏轼全集的“诗集”部分，不难发现，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两个字就是“子由”（苏辙字子由）。示子由、答子由、次韵子由、怀子由、寄子由、别子由、迎子由、和子由……在这些诗里，苏氏兄弟交流琐碎的日常生活，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在其“文集”部分，苏轼专门写给子由的信有多首。而在他写给至亲好友的信中，子由的名字也是随处可见。兄弟二人不光是血缘上的亲人，更是彼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知音。

苏辙（1039年3月18日—1112年10月25日），字子由，一字同叔，晚号颍滨遗老[1]，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北宋文学家、宰相。苏辙与父亲苏洵、兄长苏轼齐名，合称“三苏” ，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今日，恰逢苏辙诞辰984周年，平顶山市三苏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苏明奇先生特撰文《从郏县三苏园“启功碑”浅谈苏轼的教育方式》谈苏轼对弟弟的教育方法兼怀辙公。

启功先生题写的东坡碑林门匾

在郏县三苏园的碑廊中，有一块启功老先生①引人注目的书法作品，内容是苏轼写给弟弟苏辙的诗《嘲子由》。

其中的两句“堆几尽埃简，攻书如蠧虫。谁知圣人意，不在古书中。”据说当时启功先生把“知”字漏掉了，后来更正重写时诙谐地说：“我这是在苏老先生面前少知了”。从此封笔，不再写书法了。这个故事让这块碑匾更加传奇珍贵。

这首诗收录在中华书局出版的《苏轼全集》第一卷，全诗的内容如下：

嘲子由
堆几尽埃简，
攻书如蠹虫。
谁知圣人意，
不尽古籍中②。
曲尽弦犹在，
器成机见空。
妙哉斫轮手 ③，
堂下笑桓公。

让我们先来弄懂诗的含义：这是一首五言律诗，题为“嘲子由”，实乃是苏轼对苏辙以诗的形式，在学习方面所作的忠告。首联先说苏辙整天泡在古书堆中，废寝忘食地一味死记硬背，而不知道加以析惑理解，案几之上满是埃尘简牍，读书像蠹虫一般，钻在书简中出不来；颔联是说弟弟不知道古人著书立说的本意，原不尽在书之本身，而是另有深意，需要后世的人去理解参透详加体悟；用“谁知”设问，却是告诉读者去体会。颈联转折诗意，以比喻教育弟弟，一首曲子弹完了，那琴师拨出曲子的琴弦还在啊；一件器物做成了，那制作器物的机器也还在那里。读书人应该学会琴弦拨弄，学会机制技巧，才能举一反三，用自己悟出的技巧，去弹出许许多多优美的曲子，制作许许多多有用的器物；最后在尾联中，东坡用了一个古代典故，来透析一个道理。典出《庄子集释》卷五中《外篇•天道》：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东坡讲学（瓷塑）

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名叫轮扁的工匠，制作车轮的技术极高，连国王桓公也礼敬有加。世人遂以“斫轮手”称呼他，以赞扬他经验丰富、技艺精湛。后常喻指诗文等方面的高手。苏轼以此故事，引导弟弟好好学习。在另一首诗《戏子由》，其中一句“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更是强调读书的实用性。

果不其然，在东坡的影响下，不久苏辙与其兄双双考中进士，并与其父苏老泉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成为中国古代史上空前绝后的奇景异象。

需要说明的是，在西冷印社2009年出版的《三苏园墨迹大观》和百度词条中，把第一句中的“ 堆几‘尽’埃简”的尽字写成了“盞”字，应该是尽的繁体字“盡”与“盏”的行书字相似之误，由于编者的疏忽大意，十几年来成为讹传，应当给予纠正。

从这两首诗中苏轼不但称赞弟弟读书的刻苦，也以“嘲与戏”玩笑的方式引导弟弟不要‘死读书，读死书’。注重动手实践、知行合一。这两首诗，无疑也表现出了苏东坡的教育理念，那就是在刻苦虚心学习古贤前辈学问的同时，要敢于去深入探索其内在精髓，用理论去观测现实，对比现实，活学活用，勇于实践。若要发现古人的不足，还要善于探索问题，解决问题，这样，才是学习古人、古书、古代思想的正确方法。要守正还要创新，学古而不泥古，把古人的精华为我所用。

启功先生书写的《嘲子由》碑帖

启功先生也是教育大家，桃李满天下，他从苏轼成千上万件作品中，偏偏挑选出这首诗，用书法表达出老先生对苏轼教育理念的认同。从这两首“嘲与戏”诗中，也不难看出两苏兄弟之间亦师亦友的深情厚谊。更能看出苏轼也是教书育人的“达人”之所以有后来的苏门四学士④，和苏门六君子➄，以及在海南儋州培养出姜唐佐等一批批人才，都与苏轼不读死书，守正创新的教育方式密不可分。

因此说，苏轼不仅在诗词歌赋，书法绘画，造酒美食等方面有极高的成就，教书育人也是顶级的“老师”。

注释：

①启功（1912年6月1日-2005年6月30日），中国当代著名书画家、教育家、古典文献学家、鉴定家、红学家、诗人，国学大师。

②在有些版本中写成“不在古书中”。

③斫轮手典出《庄子集释》卷五中《外篇•天道》。轮扁斫轮，后遂以“斫轮手”指经验丰富、技艺精湛的人。后常喻指诗文等方面的高手。

④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lěi）

➄苏门六君子，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 陈师道、李廌（zhì）

参考书目：

1、中华书局2021版《苏轼全集》

2、西泠印社2009版《三苏园墨迹大观》

3、百度词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