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小野：读一首诗（外七首）

文/小野

读着一首诗
读着一个人的衰老
他的青春不在
爱情远去
儿女们像鸟一样散开

他举着一个空巢
他把自己当作了一棵树
枯枝的断裂声
往往发生在暗夜
在冬天
雪压过来的时候

但在诗的结尾
阳光雨露还那样充沛
他的伤口又长出新枝
他举着空巢
在方圆十里的地界行走
他相信
只要把巢举得够高
鸟儿们就会看见
就会有飞回来的一天
为此
他常常要踮起脚尖

雪地里的孩子

雪隐身于自身的白里
它的白在阳光下
更像一个巨大的谎言
如果乌鸦在雪的白里现身
它的黑更接近真理

孩子们不管这些
他们喜欢白，也喜欢黑
那无拘的欢乐
惹来大人们多少羡慕
——像大地羡慕天空
岩羊羡慕飞翔

傍晚时分

太阳走到三老汉梁的时候
我们会想到一个
轻松愉快的词：傍晚时分
在地里劳作的人
解开套在牛身上的枷担
开始收拾农具
女人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背篼
赶紧去薅两把猪草
男人把牛牵到水草肥美处
让它悠闲地地吃草饮水
自己则找个高一点的地方坐下来
一边看落日熔金
一边看自己的女人

同事

青春的
或许还应加上美丽的
就在对面
只有在她闲下来
陷入冥想的时候
我才认真地看她一眼
那是她
最真实的样子
包括那一枚小小的雀斑
都有恰到好处
想要绽放的冲动

——请理解这冲动的意义
不要弄出声响
不要动
不要去拨弄
那半开的喇叭花的蕊
这短暂而美好的冲动
随时都可能中断

一页旧书被风翻开

今夜，人间被雨水眷顾
有花蕊在雨水中颤抖
那耸动的双肩
多像多年前的那个女人
她失去爱情之后的抽泣
也那样生动

我们都习惯了形单影只
习惯了在夜雨中沉静
在西窗下无所事事

一页旧书被风翻开
那站在文字背后的人
已长大
有花儿般的容颜
也有左顾右盼的迷茫
有偶尔的停顿和蹒跚

坐在老屋的废墟上喝酒

坐在老屋的废墟上喝酒
一口接着一口
不远处，有萤火虫出现
我向它缓缓举起酒杯
又不由得停下来
总感觉那里有灵魂出没
无家可归的灵魂需要光亮的指引
一只萤火虫
就是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忽然觉得坐在老屋废墟上喝酒的
或许，只是一具肉身

高光时刻

幸福的时刻
欢乐的时刻
交出手
交出心
交出泪，初吻和眼神
灵魂待在一边
驾着木制的马车
等在十字路口
偶尔，它也会向这边看过来
看过来时
欢乐的风暴
就弱下来一点
似一阵冷风
吹过鼓胀的绸面

读诗

一天中不是所有时间
都适合读诗
比如烦闷燥热的中午
为此，我怀念秋天
或冬天
南方的秋天或冬天
诗不只躲在书的丛林里
她们常常会溜出来

如果你
是一个热爱户外运动的人
不期然，你就会遇到一首
行走的诗
正被岩鹰朗读
一首安静的诗
正被流云朗读
一首大气的诗
正被群山朗读
一首穿越时空的的诗
正被江河朗读

如果你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听一听就醉了
醉在南方的山水天地间
如果你也想朗读一首
取一片红枫在手
或者引几瓣瑞雪抹额
即可
周遭万物，包括铁佛寺的罗汉
米仓山的云雀
都是你的听众

【作者简介】

小野，本名李正国，四川旺苍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元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在《诗刊》《中国诗人》等报刊杂志发表，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网“中国好诗”。诗观：服从内心，清瘦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