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健鹰：苏小小墓（外三首）

文/健鹰

这西湖
就是一片荷叶
这坟头
就是一粒水珠

晚风中的小小如孤星
就挂在这湖水的边缘上
让江南一半的风月
摇摇欲坠

见你要带上一些忐忑
要带上一些羞愧和美好
要相信杭州城渐起的灯火
有一盏是燃着的蜡烛

只有在小小的坟前
才会知道自己是个游魂
你空守西湖四百年了
四百年没有功名和赶考
我又去了哪里呢

想你当年随我时
带着一袭烟雨的气场
把故国的青楼点染出了
徽州宣纸的灵性

有一种遇见干净如露水
可以摇挂可以磨出墨色来
然后，以工笔的方式
在苏堤画一朵桃花骨朵

歙砚

这浅浅的
一方砚台，如泉
你从杭州寄来
我在成都收取

石作的身体
包裹又包裹
一双手，小心翼翼
该是怕磕破了
这三千里文墨气场

那笔写的江山
会在笔中勘破
柔软的毫尖带上墨色
便能穿水而过
让徽州的宣纸补不胜补

现在，有了这新砚
那墙头残画，还能
再挂多久呢
秦时的月亮，多次易主
满满打过的印章
如同生锈的马蹄

那隋唐宋元的河水
被我磨细了多少
这歙州的石头如砧板
可以为文可以捣衣
可以让一方方松墨
前仆后继，粉身碎骨

只是现在，面对砚台
我已不敢提笔了
怕那一群文字如蚁
决了古堰，淹了河山
从此，饿殍遍野

临邛道士

临邛道士
喜欢坐在街边算命
他要收一天的饭钱
下午好去喝茶
（明明他可以点石成金）

临邛道士
喜欢坐在水边喝茶
那杯中的茶叶
在水中都带着卦象

临邛道士
像一只水鸟
他喜欢云游
喜欢腾云驾雾，喜欢
穿雷入电
去给别人找魂魄
那失恋的君王
就坐在门槛上
现在一副可怜相

临卭道士
喜欢奶汤面和钵钵鸡
一个是阴
一个是阳
在他眼中，每个人
都是一朵水浮莲
水下是根
水面是叶

临卭道士
是个看水的高手
只有他能够
将翻开今生的水面
阅读撒落的文字
如游鱼

临卭道士的家
住在天河边
有几个石头是北斗
有几颗星星是烟头

漳州水仙

我若成仙
我定在水里
定在漳州的水里
我的小庙，全是玻璃做的
用一道水的眼神，隔了时空
看流云，在世外
看桃花，在世外
雨打的檐角，也是雨的身体

这样的一种悟性
都是水滴骨朵
都是师父最喜欢的那种
点灯灯亮
着花花开
发现今生识得的文字
都是流萤，都是漫天飞过的雪花
一入泉中，便都化了

在我道行深厚的时候
我想，我一定会坐化的
就坐化在，我家的花盆中
球茎如玉，鹤发银髯
心明、耳背、眼花
留一道影子，在白墙
没有风过的痕迹

【作者简介】

健鹰，本名杨健鹰，诗人、著名城市策划专家，成都宽窄巷子、汶川地震震中映秀、敦煌国际旅游名城总策划，“改革开放四十年，影响四川四十人”。诗作在《星星》《诗刊》《人民文学》《诗歌报》《飞天》等专业诗歌刊物上长期发表，专栏推介，并选入全国各种诗歌选本出版，先后数十次在星星杯、丁玲杯等全国诗歌大赛中获奖。长诗《中国，堵车的中国》在《诗刊》发表后，在全国引发重大反响，著名诗人、诗评家刘湛秋、张同吾等在人民日报、文艺报上专版评述，誉为改革开放年代中国诗歌“里程碑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