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祥子：挫败感（外九首）

文/祥子

一丝凉意顺着骨骼的缝隙爬进来
精致的妆容被三串珍珠项链抬得更高
与右肩呼应，绢花的幽香凝聚耳畔
呼吸静止了，饱满也停留在最高峰
那样乌黑油亮条理分明的发丝
致使我胸中的挫败感瞬间油然而生

大提琴缭绕的余音

从雨滴的缝隙间挤过来
传达出对雷霆的规避
鞋底湿泥一动不动，保持傍晚姿势

闪电将积雨云裁成细丝，自上而下的
琴弦，纵容一粒粒音符闪展腾挪
和弦起伏，在夏夜扶持下愈加饱满

大提琴缭绕的余音涉水而至
分明夹杂着海的腥味，不咸不淡
口苦症又一次发作

滴滴答答的牙痛，贯穿所有线索
透过落地玻璃外摇摇欲坠的光晕
黑暗再次漫过防波堤
把一段苦心经营的梦境，浸泡得
腐朽不堪

夜晚的奔跑

大水在上，一些想法被雨和雷声阻隔
想起五月的青翠，蓝天巨大且薄
绕过弯弯曲曲的水声，还有一路故事

抵达高悬之屋，搬运一瓶又一瓶醇香
其实是借此描绘更准确的侧影
日子也飞得太快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在最深的海底”
夜里的微光，应该比白天跑得更快
这与梦境恰恰相反：
潜得越深，被捆绑得越紧

翻过一夜（页），还须频频回头吗？
把那些无意间种下的种子
一粒一粒掏出来，生吞下去

时间之刀

一个名字，总在不经意间
切开我日渐麻木的灵魂
冰冷，并非血液循环的常态
但被雪花覆盖的好日子
总在阴霾围困之外召唤

一派晦暗山河中仅存的亮色
睡梦总是来不及预约
它们在昨天已先期到达

回忆起雪在阳光下的舞蹈
天空飘满不可胜数的美
转身离开那一瞬
纯洁的杀伤力无法阻挡

祈求以右腮一行清泪
冲刷掉疼痛的根源
每个画面若隐若现的笑靥
永远驻足春天

最真实的你
已完美呈现生活的细节
柔若发丝的忧伤
种在夜晚深处
等待我手持时间之刀
一一剔除

五月，雪依旧勇敢如初

五月，已经过了立夏
雪仍在我的天气里出没
她的勇敢与轻盈无人能及
她在睡莲叶片上的舞姿同样如此

因为怀念和忠贞
雪主动融化自己的心情
渴望沉浸在永不消逝的痴爱中

时间猝不及防
漫过一道又一道防波堤
再次把苦涩填满记忆的缝隙

以长睫毛过滤掉内心的悲伤吧
让宇宙间最纯、最美、最甘甜的泪水
滋润脸上不愿凋谢的玫瑰

白雪的泪水砸疼大地的心脏

白雪的一滴泪水砸疼大地的心脏
因为悲痛的炽烤
雪融化得比凝结更快
我分明看见：
白雪的笑靥有戚戚之色
白雪的内心剔透又高贵
美往往深陷于此
开得自在绚丽，无一丝逃逸的迹象

霜降来临之前，悄悄向北方进发
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雪的美
想象得足够具体
也能够稍稍减轻内心的疼

阳光在昏睡中醒来
拨开乌云的手指显得迟疑
不知道如何才能清洗
今后日子的缝隙中隐藏的细节
但温暖总会如期而至

雪一直在天空和梦境中舞蹈
她散落的花瓣
已铺满通往春天的归途

回到原点

断尾的音符在黑暗中飘荡
草莓巧克力的滋味在舌尖流淌
黑白照片加快了遗忘的速度
十五公里的距离变身为三十年

那时不认识你多么美好
——青葱岁月像嫩叶保持至今
每一页空白
都可以写出一大段漫长的蔚蓝

谁在指引，颠簸中十个手指的轻握
开启一条通往迷境的幽径
科学的真理也会失算：时间常常停止
从片头到片尾，就是又一次昨日重现

野舞

章法自在天地之间
野性的舞蹈让飞鸟迷失前路
丰满又丰沛的生命之源
孕育嫩叶，滋润万物
最后将一切纳入怀抱

腰以下，是虬然的根部
它保证舞姿不偏不倚
拨云见日，透明的目光见证一切

穿越

怎样才能从知识的这一面
穿越到另一面？几百页的距离
说不定可以收藏一生

双眼在黑白之间漂移
搬开昼与夜的分界线
太阳永远悬挂在头顶

从这一页到下一页
从这一面到下一面
从深重的黑暗跃身光明
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凝视

凝视的姿势多么美
沉入黑暗深处多么美
任柔软固化为坚硬
任时间在头顶葱茏

绵软的思想从最高处
漫延开来，浇灌蛮荒
从另一个角度看你
会不会坚定如铁？

【作者简介】

祥子，四川会理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诗林》《四川文学》《星星》《红豆》《存在》《滇池》《中西诗歌》等刊物。诗作入选《2007—2017中国诗歌版图》《凉山60年诗选》《四川诗歌年鉴》等选本。著有诗集《在烛光下写诗》《燃烧的修辞》《2014·暗夜》等。主编《中国诗歌地理·凉山九人诗选》（获“首届中国彝族诗歌奖·选集奖”），参与编辑民刊《零度》《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