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霁虹：天外来的河流（组诗）

文/霁虹

风吹的

我相信是风
风把坚硬的石头吹成了细沙
沙停留在岸边
以固体的方式与水交流

我相信是风
每一条河道都是风吹开的
面对金沙江
我知道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像破坏像呵护像爱，就在身边
可是我们看不见

黑水河

时间总是那样的久远
森林总是那样的广阔
一个深沉梦境里的河流流出来
穿过遥远的河谷

黑水河，我知道一万匹长了翅膀的马
没有到达你的尽头
我知道一万个女人最柔性的歌声
没有飘到你的源头，没有始没有终
永恒地在大地上流淌

黑水河，你的影子投映到天空
像一只扇动黑色翅膀的巨鹰
更像我梦境中逆风飞翔的察尔瓦

火车开过金沙江畔

绿皮火车从隧道里出来
响亮的汽笛声
把江声和空气里的热浪一层层推开

我想起来，曾经一个酒醉的
奔跑的汉子也是这个样，他的头上
顶着一团火，把空气都燃烧了起来

奔跑的时候，物体和人没什么两样
就如同这里的乡人，他们潜意识的
认知里，神话和现实没有区别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被人们反复地议论了好多年
说他是风的崇拜者
说他常常把风背回家
让整个村子，像醉汉一般，摇晃

金沙江在沉默的时候，静得可怕
金沙江被太阳照耀便爆发巨大的声响
那是风带来的。而风自太阳里
像瀑布一般坠落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被人们反复议论了好多年
说他梦想好大，说他歌声苍凉
说他骑一匹追风的马翻过山梁
与天看齐，流星般划过
离开后再也没有返还

奔跑的云

木里的雪堆在山上，还涌满天空
天空里随时都发生雪崩
巨大的失重产生的气流
赶着云彩不断奔跑

不停地奔跑的云贴着天空恬静的蓝
是央金手捧的哈达是卓玛拖地的长裙
又好像是昨天晚上听见的一个汉子
低沉得能够震裂钢铁的清唱

面对雪浪翻滚的天空，我也有了
豪情万丈。骑上一匹追风的马
跨过开满鲜花的草地飞跃圣洁的雪山
在歌声里，在梦境中，流浪

在江岸边

在江岸边，遇见一头奔跑的驴
它避开人群，冲上山崖
回望一眼金沙江，然后仰头嘶鸣

那一瞬间里，江水回头打了无数个漩
飞翔的风一个趔趄，跌入江里
溅起一重重浪

天空的云像剧场里的大幕一层层推开
天空因此越来越远
仿佛连通另外一重世界

在金沙江边偶然间发生的一幕
本来平平淡淡，却比神话还要传奇

央亲花

仰脸向着太阳
多彩的花瓣释放着热烈的欲望
从青藏高原从喀拉昆仑狂奔而下的风
以暴虐的一种方式亲吻你
而你一次一次拒绝
花蕊里藏着一万年的寂寞

央亲花啊
你是金沙江和万仞悬崖孕育的女儿
灵魂里涨满喧嚣，生命中绽放刚烈
阳光下的笑容中却散发着万千孤独

【作者简介】

霁虹，本名祁开虹，四川省会理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1984年在《凉山文艺》发表处女作。作品入选《星星诗歌精粹》《1987全国诗歌报刊集粹》《青年诗选》等上百个选本。著有诗集《沿着一条河》《霁虹诗选》（获四川少数民族文学作品奖）《大地的影子》《尼底尔库·会理》《波罗的海的太阳》，旧体诗集《半山村半山水》，散文集《墨香会理》等。2004年就读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第四期。2011年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波罗的海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