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陈天敏：秋韭青青

文/陈天敏

在我的记忆中，我家是不种韭菜的。普通菜蔬每年只在固定的季节种植，身子又很娇贵，照料它们会损耗人大量时间和精力。但韭菜一旦种下去，只要管理得当，割掉一茬长出一茬，对农民来说，是“性价比”非常高的蔬菜。

大概是因为韭菜叶子过于刺激，不是我母亲喜爱的味道，也可能烹饪韭菜需要的食材太珍贵，又或者那些年母亲没有弄到好的韭菜苗，总之，我家一直没种过韭菜。直到大姐结婚后，韭菜才悄无声息地长进我家的菜地里。

姐夫是河南人，人虽然长得魁梧高壮，却有一个令人讶异的生活习惯——不吃肉。尽管我们四川人把肉做得色香味俱全，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素食习惯。一个1.8米左右、近100公斤的大汉，每日所需的热量是很多的，既然不吃肉，就必须从别的食物上获取更多营养。

在母亲的观念里，招待好一个爱吃荤的人是很容易的，杀个鸡，抓条鱼，煮块腊肉，再点锅豆花，保管对方吃得巴巴适适。可如何让一个不吃肉的人吃好吃满足，就很伤脑筋了。所幸除了主食，姐夫出奇地爱吃鸡蛋。

于是，只要姐夫回来的日子，我家的饭桌上必然会有一道菜：炒鸡蛋。一开始，母亲只炒四五个鸡蛋，每次都被姐夫吃个精光。母亲见姐夫吃得高兴，心里也踏实，不知不觉从四五个炒到七八个。

有一回，母亲收拾桌子时，发现专门给姐夫炒的鸡蛋几乎没动过筷子，母亲便悻悻的。母亲对鸡蛋的做法没有什么特别心得，无非是蒸煮煎炸，毕竟那时她活半辈子也没有毫不顾忌地吃过一次鸡蛋。即便我们现在说的实现“鸡蛋自由”，她在别人那里观摩学习到的鸡蛋做法，一年也实践不了几次。

母亲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今天的鸡蛋是不是不好吃？”母亲试探着问姐夫。“还可以，就是有点多。”姐夫说。

但母亲认为，以姐夫的食量，绝对不是鸡蛋太多的问题。她又去向姐姐了解情况。从姐姐那里，母亲知道，鸡蛋单独炒，为让它不粘锅，难免多放点油。吸了很多油的鸡蛋，姐夫吃太多，觉得有点腻。

那鸡蛋里炒点什么好呢？番茄炒鸡蛋是最家常、最大众的做法，但番茄在我们这里似乎水土不服，结出的果实个头特别小，颜色青，味道涩，所以很少有人在地里种番茄。青椒鸡蛋也是一种搭配，但姐夫的身体不宜吃太多辣椒。

母亲思虑再三，觉得韭菜炒鸡蛋也许是不错的选择。而且，她到成都玩耍时，姐夫也常常用韭菜包饺子，姐夫是爱吃韭菜的。

拿定主意，母亲四处打听谁家有韭菜苗子，有个嫂嫂挖了一把送她。母亲把青绿的韭菜苗子兜在蓝色围腰布上，小心翼翼地捧回家，像抱着初来人世的婴儿一般，唯恐半分不周到。

为采摘方便，母亲把韭菜种在离家最近的地里。早上打开朝向阳沟的那道门，走十几步就能看到母亲种植的韭菜。一株株韭菜在母亲的呵护下，慢慢开枝散叶，一丛丛，一簇簇，团结紧密，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子。虽不如“夜雨剪春韭”的春韭般鲜嫩诱人，但在秋日清晨露水的润泽下，愈发茂密葱茏，又添了另一层韵致。

午饭时，母亲用新割的韭菜炒了一大碗鸡蛋。姐夫吃得很自在，比我们吃肉还香。

【“时光”文学栏目征稿启事】

讲真实故事，自己的，他人的，都可。字数控制在1500字内，原创首发。面向四川省内征稿。勿用附件，标题务必注明“时光”。部分作品会被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副刊选用。作者信息包括银行卡户名、开户行及网点准确信息（不能错一个字、多一个字、少一个字）、卡号、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投稿信箱：huaxifuka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