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锋(吴洪荣)
①浅丘之上的麦浪
浅丘与波澜
这些嵌入肌肤的坷坷坎坎
涌动一粒粒金色的光芒
它们叫声尖锐,丰满
破空而来
那些汗水泡得发烫的光亮与清香
无一不在浅丘的家园,沦陷
从清晨到黄昏,与镰刀的
每一次轻吻都柔情万分
初夏的风,比春天更加煽情
醉人的炊烟,把层层麦浪,掀得很开
看啦,那些金色的种子
不再露宿荒野
它们成熟、饱满
沉甸甸的喜悦,在堂前屋后的晒场
盈满
②丘陵蚕事:指尖上的云团
不得不想起棉花
这些浅丘上游走的闲云
梦一样栖息在麦秸上
母亲掐着指尖,小心地捉住它们
放进身边的竹篮
竹篮里,一小朵一小朵
垒起的云团,白净之色逼人
逼出的光芒,比桑叶响亮且更加柔软
它们自母亲的手里源源不断
像膨大的雪山,持续温暖
面对这些云团,云团里
这些让她妥妥地无数次流泪
又无数次祈福的虫虫
现在,佛陀一样作茧自缚
她必须万般小心,安放它们云朵里的真身
心存敬畏,并继续催眠
③稻子熟了
稻子熟了,穿好黄金的缎面
系着秋天的绳索。这半亩薄田,
病虫、稗子,也已离开。
此前,蛙鸣合着雷声
应和过闪电的节拍
现在,这些烂熟于心的唱词
再次拍打出水声
蓝天、白云、日月和星辰,相继来送行
大地更加辽阔,会有更多的事物由她接管
不用翻拣江河湖海
平原、草地、丘陵、峰峦……
炊烟起处,都是人间,都可温馨安眠
这结绳记事的一生:
“秋天带着绳索来,又带着绳索去”
那些从不挑肥拣瘦的部分,可以酣眠
仓里抑或小睡人心,谷雨会让它们
起死回生
④丘陵上的手艺人
尘土飞扬,欣然接受风雨阳光
丘陵之外的诱惑,一锤一锤敲打
城市与乡村的短短长长,从不丈量
任青春年华,在冲撞中激荡
汗水在浅丘翻滚,奔赴一场场人间盛事
风中流浪,张开鹰的翅膀
时光之蝶附于指缝,那些路那些桥那些灶
每一处都有他邱石匠的骄傲
这些乖巧的石头,成条,成柱,成块
托起村庄农人的脚板,房屋的腰杆,以及
塘堰的底盘。妈妈说,他是一个与时光赛跑的孩子
无限接近神灵的诣意
浅丘上游走的邱哥,淌过七十三个春秋的山山水水
游不动了,那些石块围成的新家,收留了他——
打石场低洼处那一粒细沙。母亲告诫我一定要记得
那一粒沙子,也曾是坡顶的巨石
⑤丘陵黄昏
惟有黄昏
绝不会为一盏灯,绝然
私奔。这片从一而终的丘陵
似乎习惯,趁着夜色尚浅,抖开
金黄的话题和光晕
此刻,天空矮了下来
村居的人们与水桶、锄头,陆续归圈的鸡鸭
慢慢闲了下来
东家娃儿西家妹崽一道三年级算术题的答案
惹得他们一争再争。多少次面红耳赤
似乎被鸡婆鸭蛋、电视里的八路军逐一化解
天经地义,从未改变
丘陵护佑的村庄,处处青山
一直都在蔓延并且渲染
落草为草,就得精打细算,让孩子走出丘陵的情感
母亲生前,反复唠叨的这些
让我日渐荒芜的内心,对记忆中的童年,老屋头顶
从未衰老的炊烟,不敢断片
在梦里,我能真切地觉得自己,身在这些
从来不算计人的村民中间
轻盈的天空,正一点一点,从他们体内,抬升
丘陵如此厚重,绿意浩荡
一点点吉光片羽,足够我享用一生
慢慢地,慢慢地,驻足
眷恋和聆听
许多时光呼啸而去
唯有丘陵,玉体横陈,从不隐姓埋名
不沸腾,也不结冰
这些连体的泥土和石头,连起家园的前世今生
它们朴实、率真
无需指认哪一撮泥、那一块石,弃暗投暗
哪些又弃暗投明,浴火重生
现在,它们只是静静地,储存光阴
一声不响地,打量铺进了院落的钢筋水泥
一条路,又一条路
村民的幸福正与祖国同步
我眼中的丘陵,沉静、乖巧
从不矫情和炫耀
万千月华,不邀自来
浅丘上游走的农人,都是
这个丘陵地带最最忠实的臣民
⑥奔腾的丘陵:马背上的诗人
——题乐至天池公园陈毅铜像
在马背上写诗
写千年月光擦亮的一把刀
写它掠过洁白的羽毛
落入心海的一刹那
它的透明和锋利
希望在天边在明天在不远处
不去柳永的渡口
渡口太婉约了
晓风残月喂不饱八百里快马
行囊里的江河湖海
从川中出发,一路浇灌
自由之花
折了一枝,奔天涯
星星般的祈愿从眼睛里渗出
挥挥手
那些种子不再在衣襟上风餐露宿
梅岭花开
艳过大半江南
点黄河长江之水布阵
孟良崗上烟云
南京路边菊花
深深琴韵,从十指流出
风,在山谷中回响
看小草小花柔软的钟摆
看天空澄清蔚蓝
看鸟翅振动优美的弧线
原本平静的内心汹涌澎湃
缰绳缰绳,那是青春织就的竖琴
歌,黄桥烧饼喂养的同仁
唱,漫天狂雪
直上黄山迎客
将军,将军
青松之外,我们看见
本色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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