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视觉贫困”视频中的卖惨“演员”｜我们的故事

封面新闻记者 周翼

今年9月6日，为了调查凉山、攀枝花的石榴“卖惨带货”现象，我前往凉山州会理市时，还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网上传播的卖惨视频中的老人是谁？家在哪里？拍摄者是谁？我都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一个可能叫“乐寨村”的地方。

线索来源是一个模糊的门牌号。在短视频平台主播“尔康（水果达人）”的视频中，有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悲情大叔”身后出现了一个门牌号，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仔细辨认可以看出来是“乐X村”。通过网络搜索，发现会理市有一个叫乐寨村的村子。

开车约4个小时，我抵达了乐寨村，挨家挨户询问后，终于找到了视频中出现的那个门牌号。但附近村民表示，视频中的“悲情大叔”，并不是乐寨村人。

于是，我找到了村委会，寻求当地村干部的帮助，村干部将大叔的照片发在了工作群里询问。幸运的是，有人认出，大叔是通安镇花房村人。我又马不停蹄开车赶到花房村，一番寻找后，终于找到了这名大叔，他名叫李金邦（化名）。

李金邦告诉我，他家根本没有种石榴，视频中所有的台词，都是拍摄者给他钱，教他说的，拍摄者让他根据设计好的情节，进行了一段表演。

至此，“卖惨带货”视频的背后，一场从卖惨、吸粉，再到带货变现的“剧本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在多个“卖惨带货”视频当中，“9岁卖石榴男孩与奶奶相依为命”是传播范围最广的，在短视频平台传播量上亿。和寻找那名大叔类似，经过几天的多方寻找和打听，我最终找到了男孩的家。在男孩家中，我并没有急着去了解视频拍摄经过，而是像客人一样，和他们闲聊起来。

记者调查发现“9岁娃卖石榴”为虚假摆拍视频

小男孩的单纯，奶奶的淳朴善良，都令人动容。拍摄者策划剧本让他们拍视频时，他们并不知道是在“卖惨”，也不知道这个视频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事实上，几位当“演员”的老人家，都对“卖惨带货”完全没有概念。

从编造虚假故事，以“卖惨”“视觉贫困”的形式博取网友同情，从而“涨粉”走上带货牟利的道路，是整个“卖惨带货”的通用剧本。

今年9月20日，四川凉山警方公布了四川首例“系列网红直播带货案”，揭示了“凉山曲布”“赵灵儿”等网红通过制造“视觉贫困”，带货销售假冒滞销农产品，最终谋取高额利益的营利手段，该系列案件共计抓获犯罪嫌疑人54名，捣毁MCN机构5个，查封涉案公司14家，冻结涉案资金500余万元。

采访临近尾声，攀枝花市一位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对我说，揭露“视觉贫困”和“卖惨带货”背后套路非常有必要，目前情况下，造假人员承担的法律后果很小，很多就是封号了事，希望媒体能持续关注。“希望我们的相关法律法规能够更加健全，让炮制‘视觉贫困’的人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