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云上：芦苇

文/云上

那片芦苇，一直都在那里。

多年前，我刚到这座城市，城边从西北奔向东南的河道还未整治，我就认识了这片芦苇地。从落霞湾往上十多里，两边的河滩与堤岸上都长满了芦苇。秋冬季节，我常在芦苇丛出没，从左岸溯流而上，顺右岸返回，或反其道而行之，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落霞湾上游七八里河道最宽处的那片河滩。走下去，随便找个地方坐卧，晒晒太阳，看看芦苇，瞧瞧候鸟的起起落落，在神游万里中打发一个个温暖的下午。

其实，这里并不只有芦苇，还稀疏地间杂着构树、朴树以及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而且，所谓的芦苇，也是泛指。除真正的芦苇，还有荻花、白茅、芒草、菅草等。仲秋时，这些芦苇、荻花、白茅的茎尖上，都挂上白色的絮状花，姑且都统称为苇絮吧，苍苍茫茫一大片，非常悦目愉心。

河滩上总是有风，到秋末冬初，苇絮飘飘摇摇，随风而逝，或坠落于地，或飞扬于天。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没被吹落的苇絮，色泽慢慢黯淡，由白而灰，自灰入棕，最后都变成黑色。

天气晴好时，苇叶会发出一些风声掩压不住的轻微脆响，仿佛秋天的低语，日复一日地诉说着什么。而且，芦苇还会散发其独特的香气，这当然无法看见，但不难想象，香气必定如晨雾、如暮霭般在河滩上轻轻荡漾，经久不散。

在我看来，因为有了芦苇，这段河道成为最精彩的一段。对其他人而言，这片水域自然也非常出彩，但他们可能更垂青每年来此越冬的候鸟吧。秋天即将过去，候鸟开始陆续飞临，中华秋沙鸭、琵鹭、白额雁、雀鹰、鸳鸯、红隼、鸬鹚、彩鹬、花脸鸭、红颈滨鹬……都来了。最热闹的时候，有近百种、数万只候鸟在此逍遥。

如果走入芦苇深处，便能看见蹲踞在巢里的候鸟。它们越来越不怕人，甚至还要驱逐入侵领地的人。显而易见，正因为有了这大片大片的芦苇，所以，候鸟们才得以有了栖身之地，所以，我才得以在芦苇丛的坐卧行走中，目送苇絮的飘散和候鸟的纷飞。

候鸟飞走，人们会放火烧掉已完全焦枯颓败的芦苇。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芦苇的灰烬从红色火焰中升腾，如曾经的苇絮一样飘飘洒洒，最后落下来，落在堤岸上，落在河滩上。来年春天，新生的芦苇将穿破泥土，吸纳苇烬的养分，青翠一春，摇曳一夏，年复一年，在秋天再绽放出白色的絮状花。

我一如既往，年年岁岁来到秋日的芦苇地，在苇叶的脆响和香气里，迷醉于苇絮的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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