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宋雨霜：红满人间伴年来

文/宋雨霜

“嗷！”年猪用四溢的血浸染了院坝。这一摊血色的红，是年猪吃掉无数青翠苕藤换来的，这红里藏着山里人晶莹的汗水和加深的皱纹，浸染了年的面纱，吹响了年的号角。

团聚的，分享的，幸福的年，就这么来了。

“春满人间欢歌阵阵，福临门第喜气洋洋”。瘦长的红色宣纸伴着浓墨馨香，以对联的名义爬上大门、窗框。被岁月磨得发黄暗淡的吊脚楼板壁被红色唤醒，脚踩着楼板发出的嘎吱声仿佛是老屋在诵读对联。挂在门头的红灯笼在夜里发着光，院坝氤氲在红色朦胧里，这点点红光守护着屋内的祥瑞安宁。

春联、红灯笼里，藏着我和亲人温暖的互动、默契的配合。我最难忘的是，过年时在外公家贴春联、挂灯笼。外公和舅舅们清扫着柱头、大门，我和表妹取出春联、红灯笼。托着，拉着，撑着，春联、灯笼一点点地展开，红色在我们手中绽放，一片火红的天地在手上燃烧着，我和表妹相视而笑。很快，几副对联依偎在大门两侧，像红色瀑布垂下喜庆，灯笼成为柱头的红色眼睛，整个吊脚楼像老人穿了红色新衣，变得年轻而喜庆。

过年时，外公家的院坝是最大的红色区域。一阵鞭炮声后，片片红纸、点点炮灰纷纷扬扬地落下，整个院坝被一片红色覆盖。这时的院坝很可爱，像喝醉酒一般，红色的笑脸中露出点点酒窝。外公并不着急扫去红色的鞭炮痕迹，他说这些红色可以带来吉祥，也预示着新的一年生活红红火火。外公看着这红色院坝，满意地笑着，额间的皱纹也被染红了似的，泛着别样的光彩。

红色是熊熊燎动的炉火，它给予我们温暖，炖熟白果腊猪蹄汤，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参与家庭茶话会。红色是亲人间递出的红包，小小方块的红承载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希冀，传递着子女对父母的敬重与感恩。红色是酒杯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荡漾的酒水里缠绵着悠悠亲情。红色是院坝上的全家福，每张笑脸拼出大家庭的充实与欢乐。红色是亲人走访拜年时的声声问候与祝福，是归家游子在故土的呢喃。红色是祭奠祖先的深情，熊熊燃起的纸钱，是点点红香在缭绕，零食果品、烟酒纸钱在红色的氤氲中到达另一个世界。

年猪的血、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炉火、鞭炮燃放后的红色院坝、充满喜庆的红色祝福，这些可见的可听的红色让年成其为年。还有一抹不可见的红色在汹涌着呀，它是游子归家的动力，是父母翘盼的所在。不可见的红色，是涌动在身躯深处的血脉之红，这抹红让我们相聚相连，让我们感受人间至纯之情。这抹涌动的血脉之红，镌刻着生命的来处，有着通往过去、连接未来的向度。

阅尽世间千般光彩，难忘故土质朴本色。年的颜色，故乡的颜色，应该就是红色，它是亲人因思念而流泪的眼睛，是一颗颗盼望归家的心灵，是一幅幅传递着美好心愿的春联，是一个个闪烁着希望的灯笼。年是红色的海洋，是红色的狂欢，是红色的节日。没有哪个节日像年这样，处处充满了喜庆的、温暖的红，处处跃动着生命的、幸福的红。

年，发音轻柔的词，充满了深厚的情感蕴藉。如果你问我心中的年是怎样的，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年是红色的，年是一团跳跃的红色。年的红，红的年，镌刻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从乡土到城市，从过去到未来。

红满人间伴年来。哦，这跳动的红，这充满年意的红，永远的中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