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涢湘：雨衣

作者：北京市海淀区第二实验小学 杨涢湘

北京的季候从深秋步入初冬，我骑车穿行在学校与家的曲曲折折的街巷中时，会猝不及防地遭受雨的侵袭，不由得想起爷爷的雨衣来。

爷爷70多岁了，曾经从农村老家到北京来照顾我。过去几年里，他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接送我。他那双粗糙的满是青筋的手费力地扶稳车把，伛偻的腰身奋力前倾，双脚吃力地向前蹬踩，驱动着自行车载着我缓慢前行，如同一辆破旧的老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

下雨时，他总爱穿那件长长的、老式的、深褐色的帆布雨衣，如走街串巷收破烂的人。我坐在车后，总感到满大街人的目光投射过来，自己仿佛是人间的弃儿。那时，我最大的梦想是摆脱爷爷，让妈妈接送我。

一个星期五的早上，妈妈终于答应接我放学。夏日的天气多变，一片片深灰色的云从天空四周涌出来，太阳被遮住光线，不再金光四射，天气渐渐变得闷热起来。下课铃声终于敲响了，我迫不及待地拎起书包奔向校门。我翘起脚跟，四处寻找妈妈，却不见她的身影。人群渐渐散去，孤零零地剩下我一个人。

乌云已占据半个天空，越来越低，行人都匆匆忙忙地赶路，一场暴雨就要来了。“好不容易答应我接我一次，却迟迟不见身影，真讨厌。”失望、愤怒顿时涌上我的心头。

这时，一个笨拙的身影在街头出现了。从模糊到清晰，越来越近，爷爷穿着那件雨衣，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来了。看见我，他停下车，递上我的雨衣。“怎么是你，我妈妈呢？我不要你接！”我愤怒地叫道。“你妈妈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刚给我打电话，我就赶来了。要下雨了，快穿上。”爷爷催促道。我失望极了，胡乱套上雨衣，坐上了自行车。

天空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画家泼翻了墨汁在宣纸上，狂风挟着骤雨夹着震撼宇宙的雷声从天而降，迷茫了整个世界。不一会儿，满地积水将一条街化成一道河。爷爷载着我，我们如同一叶小舟，在暴风雨的大海上浮沉。

风越刮越大，掀起我的衣底，雨线乘虚而入，扑打着我的身体，片刻间全身都湿了。爷爷似乎感受到了异样，刹住车，毫不犹豫地脱下他的雨衣递给我，让我赶紧穿上。我看看雨衣，又看看爷爷，顿时呆住了。爷爷见我不动，把雨衣帮我穿好，骑上车，迎着风雨前进。

雨下得更猛了，如子弹般密集地袭来。失去雨衣庇护的爷爷，任凭暴风雨的袭击，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露出瘦弱、干枯的轮廓来。爷爷如同一尊石像般屹立着，驾驶着这只小舟迎风破浪。我躲在爷爷的雨衣里，风雨虽然狂暴，却一滴也打不进来了。这件被我曾经嘲笑、鄙视的雨衣英勇地抵挡着风雨，为我搭建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我渐渐长大了，可以独自骑车上学、放学了，爷爷也回到了乡下。在每次风雨将来时，我都会想起爷爷，想起那件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