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张中信:恩阳河,或米仓道上(组章)

封面新闻 2021-11-19 13:40 60123

文/张中信

恩阳河畔

恩阳河卷起的波澜掠过水岸的房檐时,古镇的炉火已把一江的船工号子煮熟。

沿着河岸,我逆流而上,把童年的学校和乡场逐一放飞。那些在水流游弋的鱼儿,甩动尾巴将我的欢声笑语过滤得干干净净。

我只是清清河流的一个赤子。命运就像江流的浩淼,洗濯着尘世间的沟沟坎坎。让我的古镇像一个痴情的汉子,从此对生活满怀希望。

浣衣女

河流站在初春的氤氲里,我浸洗衣裳的母亲,把冻僵的手指,呵护成古镇的犁耙。

恩阳河,就像一个表情庄严的母亲,携着我红领巾的飘扬。

父亲扛着锄头在山头劳作。他不时手搭凉篷,向着母亲浣衣的河流张望。那个时刻,锄头里的父亲,河流中的母亲,把一江春水想象成风调雨顺。

踏着春天的脚步,我用稚嫩的手采摘初绽的花蕾,却不小心惊醒了黄鹂的鸣唱。

它们的啼叫,让这个季节的向往变得欢畅。

吊脚楼下

一阵春风吹拂,古镇的吊脚楼清清干渴的嗓子,把一江渔歌放飞。

一溜参差的木楼,一湾绿水的波浪。建造吊脚楼的先人,未曾在石头上刻下不朽。唯有河流的喧嚣,向人们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吊脚楼上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勾,便把恩阳河的船工号子搅得风生水起。

三十年后,一个写诗的男孩孤独地站在岸边。他挥动手中的笔,却无力复原往日的风光。

米仓道上

一条古道。一条幽邃的古道。曲曲折折羊肠如径,沿着恩阳河的波涛,悄悄把陕南川北勾连。

古道似藤。许多根须冒出泥土的头颅,啜饮清冽的河水,只能让满腹的心事怀想。

恩阳河的夜色越来越沉重。沿河而生的吊脚楼,岸边似草的舟筏,早已蜕变成岁月枯槁的形容。

河流。古道。岁月。

在沧海中消失。在桑田中改变。谁能告诉我:那一曲曲地老天荒的歌谣,最终会传唱到何方?

最后的河流

风从大山深处吹来。我听见河流的呜咽声。

波涛汹涌的夜晚。驻足河流岸汀,把一路风尘轻轻洗涤。夜色中,繁星点点的河流,悠远绵长。雾霭里,车水马龙的河流,宁静淡泊。

很多年以前,我以为读懂了河流的沧桑,背着空空的行囊,走向外面的世界。顶着两鬓白发,我回到河流的起点,才明白:人生不过是一江春水的潺湲。

月光下,我无法把满怀的心事晾晒。我踉踉跄跄走过大山深处的河流。

从此,默然无语。

早晚恩阳河

澄江似练。九月裹一床红纱巾,恩阳河清澈成大巴山清亮的冰床。江枫似火,岸汀鸟啾。远山近水,招摇着一幅季节的招牌。

我的记忆,开始在河流中生根发芽。从陕南流到川北,八百里恩阳河,像一个出浴的美女,婀娜的身姿,千般滋味。

江水作证。古镇为凭。三十年前的流淌,带走我一生一世的向往。不是不辞而别,不是随波逐流。我没有想象过今生今世,过眼云烟似的辉煌。

多少次梦回故里。多少回诗意徜徉。我放飞的翅膀,无法阻断河流的飞翔。

人生没有答案。故乡总是怀想。我顶着两鬓斑白,在恩阳河畔,体验到人世间的爱恨情伤。

九月。早晚的恩阳河。一江秋锦似练,两岸山峰浩荡。把前世今生,一一怀想。

恩阳河

喝着恩阳河水,长大的孩子,听着桨声咿呀与渔歌互答。

不曾溯流源头,也不想探索历史。顺流而下,向着远方寻觅。水面飞翔的鹭鸟,倒映水中的芦苇,参差错落的吊脚楼,我五彩斑斓的人生恣意张狂。

生在恩阳河畔,长在恩阳河畔。我爱上波涛汹涌的沧桑,铭记一往无前的奔腾。不要因为我的离去,心怀忧伤。不要因为我的流浪,满怀悲悯。

我是滔滔河流浇灌的儿子。我黝黑的皮肤,风化成岁月。我燃烧的血液,把山水照亮。

让我的灵魂在山水间徜徉吧,让我的生生世世,成为古镇的一瓣心香。

评论 0

  • 还没有添加任何评论,快去APP中抢沙发吧!

我要评论

去APP中参与热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