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邢晔：中年书（组诗）

文/邢晔

黎明

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什么比早晨
更加危险。七点二十，所有的美梦
都被斩断，唯有遗憾和疲倦
被匆匆忙忙的脚步带进别人的时间

那时，除一个来自北京的香港歌星
我对黎明没有概念。那时的少年
在小人书和游戏外，没有别的什么
能激起他们哪怕延续一周的拼搏

那时的青年，往往不懂得生活之险
早晨从中午开始，诗和哲学浸入黄昏
女孩陪伴夜晚，小李飞刀扎进第二天
谁也不想前路无常，人渐失心易变

此刻，我端详着每一个黎明的光线
花树间的鸟鸣，照样跟随平常的一天

故人

你说衣不如旧，待春秋洗过几度
穿着更加舒服。而人不如新
那些故人早已失联，你不会想起
曾有一些熟悉的笑脸、歌哭与誓言

你不再想起他们，除非一场隔了
半生的聚会，一次转瞬即逝的纪念
就像不再想起青春，无数的憧憬
无数的激情，无数的骄傲和改变

你终会想起他们，暗祝人间安稳
不必再见。你终会想起他们
灾难与痛苦不会绕过知足的人
总有一缕微风，传来遥远的哭声

曾经的天空，消逝在白云之外
一阵风经过旧年的树，不再相问

旧物

总有一些旧物，堆在家里的某处
不舍得抛弃，也没有心情养护
渐渐积灰成垢，像一个明显的错误
却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检视和扫除

所有不必留的，早就处理完毕
那些不能放的，也已默默地叹息
走进虚无。你甚至想不起相送
一个如此相似的自己，恍惚走向岔路

你想不起年轻时，那些芬芳的校园
萌生过多少次心灵的矛盾和冲突
更想不起经历半生，仍然存留的
票证和报刊，藏着什么事情和缘故

看着这些旧物，如汪洋中的礁石
你闭上眼睛小憩，继续那陌生的归途

童年

你不知道自己如此慈祥看向每个孩子
都有着祖父的柔肠。你审视着镜子里
困倦的男人，寻找年少时的模样
却撞见一个神气的孩子倏忽跳出镜框

你记得最初的快乐和忧伤，仿佛一根
骄傲的青草，在阳光下透亮着向往
只是，有时被一阵轻风无意忽略
有时会被那晶莹的目光，故意遗忘

但又有什么呢？随时随地有温和的风
带来新的气息与方向，相伴自由的
游戏、时间和想象。你不明白后来
自己是怎样丢失了所有的轻盈和明亮

你望向一开始出发的地方，只发现
一个模糊的笑脸，盐碱地般寂寞空茫

【作者简介】

邢晔，有诗作数百首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歌报月刊》《诗神》《绿风》等报刊，出版诗文集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