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许倩云①｜幼龄登台：13岁被一掌推出马门的川剧少女

时光匆忙，呼唤灵魂安定的力量；

消遣当道，我们亲近文化的馨香。

走近名家，打捞历史，获取智慧。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7月16日起推出【口述历史】系列报道，用文字+视频的融媒体形式，与名家面对面，聆听他们经历的如烟往事。用文字刻印文化，用光影留住容颜。

他们历经岁月，自身亦是丰碑。他们传承文化，灵魂铸成琥珀。

他们或传承文脉，让经典绽放；或潜心学术，让智慧传承；或钻研技艺，为匠心彰显。

打捞历史，定格声影。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精心打造的【口述历史】继第一季推出《蜀地文心》系列（马识途、流沙河、王火、李致、白航五位文坛名家）后，8月19日起推出【口述历史】第二季《川剧名家》系列，魏明伦、徐棻、许倩云、许明耻、晓艇、蓝光临等6位川剧台前幕后的名家将陆续登场。今天开始，与大家见面的将是名家“川剧皇后”许倩云——

【口述历史·第二季】《蜀地文心》系列之六

本周封面名家 许倩云

/名家档案/

许倩云，艺名飞琼，1928年出生于四川成都。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川剧演员。许倩云曾历任三届四川省人大常委，被四川省人民政府聘为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2010年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1952年，北京举行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许倩云凭借她在川剧《柜中缘》和《评雪辨踪》中的出色表演荣获演员二等奖。上世纪50年代，被评为四川省劳动模范，出席全国劳动模范大会，受到毛主席接见并握手合影留念。曾作为赴朝慰问团的一员，用川剧艺术慰问“最可爱的人”。1959年，许倩云随团赴东欧访问演出，用精湛的川剧表演艺术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与陈书舫、竞华、杨淑英一起被誉为“川剧四大名旦”，人称“川剧皇后”。历任西南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重庆市川剧院演员，重庆市川剧院副院长、院长。除了自己演出，几十年来，许倩云为川剧艺术事业培养了近百名川剧弟子，其中包括蒋淑梅、沈铁梅、崔光丽、喻海燕等数名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摄影 刘念  实习生 张耀尹

许倩云和魏益新合演《评雪辨踪》

2012年，许倩云和魏益新合演《评雪辨踪》。他们将一对年轻夫妻的苦寒戏演绎得淋漓尽致。许倩云声音清脆甜美，宛若青春重返，让观众赞叹不已。叫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位位列“川剧四大名旦”，人称“川剧皇后”的川剧表演艺术家，已经84岁了。2018年盛夏，90岁的许倩云，因上厕所时摔跤导致骨折，做了手术后在家卧床休养。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前往其家中探访。她如今没有房产，住所是租来的。爱人离世多年，她未曾孕育，后半生独立支持，投身热爱的川剧之中。从幼龄小女到耄耋老人，学川剧，演川剧，教川剧，培养川剧人才，到如今年事已高，卧病在床，依然心心念念川剧，令人感喟不已。

躺在病床上的许倩云，情绪上难免显得脆弱而感伤，甚至落泪。但谈起自己的川剧一生，谈到对川剧的热爱，依然炽烈、纯粹而投入。一个书法家来看望他，问她想要幅什么字。她回答：“就写‘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等我伤病好了，我还要继续教学生。 ”她收获过鲜花、掌声、欢乐、荣誉，也品尝过痛苦，感受过孤独。一个人一生有所热爱，并且全身心付出，这就是美好、值得的一生。说一句“她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川剧”是毫不夸张的。

1928年，许倩云出生在成都打金街。父亲几弟兄分家后，父母、祖母带着她搬家到了成都郊区乡下。“家里很穷。 吃不饱饭。我到城里，看到大街上有人唱戏，可以挣钱。我就跑回家跟母亲说，她要去演银元养家。”不是没有顾虑戏班的复杂，但听到女秀才的祖母说：“出污泥而不染”。就这样，1939年，11岁的许倩云进入戏班。

那时成都有许多戏班子。许倩云先入一家京剧戏班。学《苏三起解》，《汾河湾》很艰难，“平舌卷舌不分，我没少挨打。有时候手被打得肿好几天。”母亲来戏班，看见女儿手掌都被打肿了，十分心疼，就串通街坊邻居，趁许倩云走街串户卖唱时，把她偷领回了家。回家的日子依旧艰难，吃不饱，穿不暖。许倩云再次进了戏班。这一次学川剧。学戏苦，早上4点钟，一拨女娃娃就被喊起来，先到河边吼嗓子，又到城墙上去吼，嗓子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就在2018年夏天摔骨折以前，她说，自己还能唱。“摔倒以后，气力有限，才唱不出来了。”

上世纪80年代初，许倩云（右）与川剧青年名旦合影

一起学戏的戏班少女中，有四个脱颖而出，许倩云是其中之一。进戏班第二年，她就加入三庆会登台演出，被老师取艺名飞琼。13岁那年，许倩云得到人生中第一次登台机会：与王成康合作一出《别洞观景》。这是川剧高腔改革的代表作，是表演程式最丰富、舞蹈动作最灵活、多变的一出戏。站在马门外的许倩云忍不住紧张：会不会演砸？会不会出错？她紧张得感觉空气都在凝结，整个人僵在那里。老师由不得她犹豫，一掌就把她推出了马门。被推上台的许倩云，硬着头皮唱了起来。先还浅浅地，唱着唱着，她越来越投入，心里也就不怕了。“除了唱，还要走一些舞蹈动作，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也不害怕了。”许倩云说，时隔多年，她仍能记得当时台下观众的表情：充满着惊喜。老师们也赞许地说：“娃娃，有出息，你好生操（练）！”

“我小时候乖，又精灵，学戏又努力，一唱就红了。现在有个观众都80多了，还记得那时候我在三庆会演丫头，有次碰到我，说我演《珍珠塔》里的丫头彩屏，相公问彩屏啥子名字，我说，一堆泥巴你踩平了，我就叫彩屏。这句话是我自己改的。”教过许倩云的川剧名家周企何教看到她很精灵，预言“这个娃娃将来要发。”他还教了许倩云一出娃娃戏《小放牛》。

下期预告

“川剧四大名旦”是如何诞生的？下期将回顾1952年10月6日至11月14日，文化部在北京举办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再现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