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安南：家居河畔

文/安南

小区门外不出百步就是河岸，沿岸花草树木绿化成带，长廊短亭掩映其间。每次溜达于此，都少不了要在亭中坐坐，坐在木板凳上，时常觉得那盘坐蒲团的感觉可能也不过如此。

那年汶川地震致使家毁。寄居两年后，我抱定房不在阔、临河则安的想法，以“货币换安置”的方式，在沿河楼盘间挑来选去，最终在柏条河畔定居下来。虽说这儿离城较远，却相对也远了龙门山脉，而傍于水了。

河水流经此段宽不过百米左右，终年潮涨水落约在两米之间。顺着夹岸陡峭堤坝，滔滔清流穿城西来哗哗东去。

入住不久，川北友人华君来访。茶水尚浓，他就说一起去河边转转。说是来看看我，可我倒觉得他是来看这水的，或者说，是来看这被巨震撕裂过的水。

漫步间，他一直盯着河水，默然一阵后，忽地连声感叹：好水，好水！依然好美的水！

这水，确实是天下难得的好水，依旧是很美的水！我应了一句，随即提到一件事：若干年前，有个西北观光团来此游览，一见这满江碧波，很多人竟泪流满面，有的甚至长跪不起。他听了很是感慨，转而说道，只是这水显得柔情不足，烈性有余。

听他这样说，我立时把话转到别处，说这条河在岷江分流处有个入口，名叫宝瓶口，口端有湾伏龙潭，水潭表面平缓如镜，水下却似蛟龙翻滚。

进而说道，此河本来就是都江堰灌溉水系的一条干流，历来以“稻田足水慰农心”为不二使命，既不堆积草滩沙岸，也不荡悠闲舟游船，那种在水一方似的缠绵和渔舟唱晚般的静美，自然与此河无关。所以这灌溉万顷的忙碌水性，必然勇烈，且千古不变，纵在汶川地震的数十秒间也堰不崩、水不断，条条河流卷着隆隆呼啸照奔不误。也就是说，这水貌似凶猛，实则柔情于怀，大善于内。

华君听得连连称是。他说我家虽遭震毁，但能迁居如此风水，也算因祸得福了。

人们择水为邻、逐水而居，自古而然。尽管蜀民有着无数洪灾水患的记忆，但也有因之而深受启迪的无尽智慧。古人以智治水，令千里平畴水旱从人、万户百姓不知饥馑。今人由水生治，不到一个春秋，遍地残墙危房的乡野两岸就变成了黄金地段，于是高楼大厦日夜疯长，耸立如峰。

傍晚，水映华灯，人影绰绰。尤其夏日，清风向晚随波拂来，两岸散步人群往来穿梭，广场歌舞一片生平。

这个时候，几个朋友往往也聚之于岸了。一时间龙门阵摆得天花乱坠，即或把人摆得时而热血沸腾，时而肝火中烧，我心中也自有一条静入凉夜的河。

河畔，听取不到蛙声一片了。但觉生活的喧阗，原是人间真正的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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