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深镜｜厄尔尼诺归来，中国多地高温是它的“手笔”吗？

封面新闻记者 边雪 谭羽清

六月火云散，蝉声鸣树梢。夏至未至，不断升高的气温接连打破高温纪录，成为一种“新常态”。

近日，多国气象专家发出警告，拉升全球气温的厄尔尼诺现象提前到来，并预测该现象在秋冬时节会达到中等至强的程度，可能致使明年全球平均气温再创新高。

夏季高温热浪是受厄尔尼诺现象影响所致吗？这是否意味着从今往后夏日将一年比一年热？如何用科技手段对厄尔尼诺进行监测和预报？

6月14日，封面新闻记者专访了中国气象局正研级高级工程师、全国气象学科首席科学传播专家朱定真，中国气象科学研究院、灾害天气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祝从文，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候与应用前沿研究院院长罗京佳，对今年的厄尔尼诺及高温现象的相关情况进行了分析与解读。

    厄尔尼诺现象示意图。

“高温天气形成还有其他原因，厄尔尼诺只是一个背景，一个助推。”近日，我国包括北京在内的多地都出现了高温现象，有公众认为是这次厄尔尼诺所致，对此，朱定真告诉封面新闻记者，目前我国多地发生的高温现象，与刚刚发展起来的厄尔尼诺现象的直接关联性不明显，目前出现在华北和江淮流域上空的暖高压脊是高温现象的直接“贡献”者。

据朱定真介绍，厄尔尼诺作为一种气候背景，会增加一些天气变化紊乱的可能性，但这种变化不是绝对固定的：“一般对我们国家来讲，厄尔尼诺年的冬天会相对往年偏暖，而在夏天时会出现北热南凉的情况。在江淮流域，可能洪涝风险相对增加，影响我国台风则会相对减少。这是一个统计学规律，但是也有反例出现过。”

罗京佳也表示，据团队预测，即使今年出现了厄尔尼诺现象，长江流域也不会出现和去年夏天一样的持续性的高温干旱天气，而厄尔尼诺现象发生的次年夏天，该流域发生洪涝的概率还会增大。

不过在同一时间，全球其他地区可能会发生高温热浪现象，因为每个地区气候情况的不同，对高温热浪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在以厄尔尼诺为背景，全球平均气温增高的情况下，有利天气形势与气候背景叠加，就可能形成相较往年较多的高温事件。

而因为厄尔尼诺现象在北半球的夏季开始，秋季发展，冬季达到顶峰的特性，总体上它的升温作用对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巴西等南半球国家的影响更大，更容易在那些地方造成干旱、森林火灾、爆炸等气候灾害，“在1997年厄尔尼诺现象发生时，印度尼西亚的森林火灾比较多，导致整个东南亚一带空气质量都很差，烟雾非常多。”罗京佳举例道。

    图：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候与应用前沿研究院研制的未来4个季度的全球地表气温异常预测。

厄尔尼诺是西班牙语，原意为“圣婴”的意思，现指发生在厄瓜多尔南部和秘鲁北部沿岸海面温度升高的现象。

在正常年份的圣诞节以后，秘鲁外海的海表水温不会升高，但有些年份却会出现反常现象，海表面水温一般高出其季节平均值1℃～2℃，有时甚至高出5℃～6℃，若这种反常现象持续6个月以上，海洋学家和气象学家则将此称作厄尔尼诺现象。这种现象会通过海温的异常偏高影响大气运动，再通过大气的运动对不同地方的气候产生影响。

研究发现，厄尔尼诺的影响不仅出现在南美等国沿海，而且遍及东太平洋沿赤道两侧的全部海域以及环太平洋国家。有些年份，甚至印度洋沿岸也会受到厄尔尼诺带来的气候异常的影响，发生一系列自然灾害。

在采访中，罗京佳表示今年发生的厄尔尼诺现象的强度预计为中等至中等以上，表现为与过去30年的平均温度相比，今年赤道中东太平洋特定海区夏季和冬季的海温分别大约会升高1℃~1.5℃及1℃~2.5℃。而根据以往的规律，这种现象会在明年北半球的春季或夏季消失。

    Argo自沉浮式剖面探测浮标。

采访中朱定真和罗京佳均表示，由于引起天气变化的因素多样，目前只能实现对厄尔尼诺现象导致的变化进行大致的预测。但随着气象相关科技的发展，人们将能实现对厄尔尼诺现象越来越细致的观测，并依靠对它的深入了解，进一步预测它可能带来的影响。

据罗京佳介绍，在早期，科学家只能通过船只对厄尔尼诺现象进行观察，由于航道、航行时长等因素限制，得到的信息很粗略、片段化。而现在，在卫星、微波遥感、浮标和可移动的Argo自沉浮式剖面探测浮标等技术的帮助下，可以获得更加全面的关于厄尔尼诺现象的信息，“比如微波遥感技术能帮助我们探测到海面以下的温度变化，以及海洋生物的信息。”

这些资料是当下采用常见的“数值模式”预测天气-气候的基础。罗京佳解释，在采用“数值模式”时，需要在超级计算机中输入“初始场”进行推演，以预测未来的天气和气候，“初始场”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上述设备得到的观测资料。

此外，罗京佳还提到，未来可能看到更多智能化技术被加入到气候观测：“比如，有智能系统的气象卫星识别到了一个特殊的天气-气候现象，可以及时、连续地对其进行特定的跟踪观测，而不是仅在固定的轨道进行巡逻。我认为此类技术提升以后也是会有的。”

虽然厄尔尼诺现象是全球气温升高，部分地区发生极端高温现象的推手之一，但事实上在最近的“非厄尔尼诺年”，温度也没有停止上升。

据祝从文介绍，伴随全球变暖持续，最近两年，不同的区域都观测到极端最高气温打破历史记录现象，其中历史记录一般指的是1961年有记录以来的观测值，“人类活动导致的温室气体排放导致了全球气温和海温的持续性升温，这种新常态或将继续持续。”

“厄尔尼诺现象通过加强西北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和东亚夏季风水汽输送，影响我国的天气气候。一般从冬季至夏季，依次影响我国华南和长江流域的降水。”祝从文表示，研究发现，在厄尔尼诺的消亡夏季，我国长江流域发生洪涝的概率较高。总体来看，当全球变暖趋势叠加厄尔尼诺发生时，需要警惕极端高温和洪涝灾害的并发。

此外，持续性高温热浪会对当地的电力供应、农业生产和公众的生命健康造成负面影响。“2022年夏季，发生在长江流域的持续性高温热浪事件造成了严重的气象干旱、湖水干涸和重庆的森林火灾，对城市和公众造成了严重影响。”祝从文举例向封面新闻记者解释。

而全球变暖不仅可能导致高温、干旱这样的“热事件”极端天气，还可能导致低温、雨雪、冰冻这样的“冷事件”极端天气，因此在采访中气象专家们呼吁，希望社会重视能源节约，降低导致全球变暖的二氧化碳排放。

“现在我们对气候预测的能力，随着科技的发展，是明显在提高的，但是我们真正要减缓气候变化，减少极端天气发生，还是要全球包括全人类共同努力。”朱定真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尽早实现碳达峰与碳中和，节能减排从个人做起，是全人类必须共同努力的事情。“这也是中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