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建平:玩水

封面新闻 2022-05-24 11:07 57676

文/王建平

王元水出生在船舱,长在船头,12岁能从船头一个猛子扎进水,一分钟多后从船尾处冒出水面。船家水上漂,娃在水上玩,有人将“王元水”三字合二,叫他玩水。

长江支流嘉陵江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洪水泛滥,淹没沿岸田地和庄稼,漂走牲畜、财物是常态。18岁的玩水,今天为东家抢回一头牛,明天为西家抢回一头猪,为乡邻打捞财物不计其数。

1935年春,嘉陵江广元段下游的西河镇上方一座水库出现重大险情。水库头年底就开闸腾库容,但水位没降下来,夏季若山洪毁坝,西河镇必将沦为泽国。玩水随县府的人来到堤坝上。玩水眼大眉粗,遇难事便紧锁眉宇。

在坝上,他迈开大步来来回回地走。他知道,水库的水看似死水,一旦活过来,就会如猛兽吞噬人命。玩水思忖,能让西河镇的上万人不流离失所,没玩过的水也得玩。

玩水戴好潜水镜下水试探一番,然后要来一根长长的麻绳,把麻绳一头捆腰上,另一头捆树上,几个上下,调整好绳子的长度。准备妥当,玩水旁若无人般,往嘴里倒入半碗烧酒,将碗抛向空中,一道闪亮的弧线还没画毕,玩水已一头扎入水中……小半天时间,水库闸门口多年存集的石头、淤泥、动物骨头等杂物全被清除。

从此,西河镇的人记住了时任县长的大名,也记住了玩水这人。

嘉陵江中游名叫杜家坝的地方有个回水沱,初夏时节江面蓝蓝的,微风轻拂。一只船泊在那里,有师范生坐船上写生;另一只船被划向深水处,船上坐着三口之家,男人是地方军团的李副官,女人是他的太太,俩人带上儿子来玩水。

儿子埋头玩李副官的一位朋友送的玩具手枪。李副官爱好钓鱼,时不时瞅一眼身着背带装、内扎白衬衣、梳着小分头的儿子,心里比蜜甜。不知是眼花还是鱼咬钩了,浮漂下去了,李副官身体扑向船舷。船突然晃动,儿子跌倒在船内,手上的玩物落入水中。

玩水家的船终年游荡于李副官所管辖的河段,他不得不为李副官出一回力。

当太阳高过山顶三竹竿时,岸边聚满了看稀奇的人。玩水出现了,他肤色古铜,宽圆的肩膀上发出油亮的光芒,下身是一条麻灰色短裤,腰间缠着一条跟短裤同色的细长布袋子。袋子里装有什么?没人知道。

玩水是从一条船上下的水。下水出水,岸边有人计数:1、2、3……19。玩水冒出水面,他手上真有一把李副官儿子的玩具枪。当晚,玩水去修理厂归还了朋友的磁铁。

转眼到了1938年7月。七里联防总部配置到一门重型大炮,过渡时,两岸之间牵引渡轮的钢丝绳断了,渡轮漂移,运输车连车带炮滑入嘉陵江。联防总部胡司令怕丢脑袋,只得重金请来玩水。

玩水潜水20多米深,先割断运输车上的捆炮绳索,再捆绑好车辆。胡司令一声令下,足足一个排的兵力,才将运炮车从江底拖到岸边。

捆车钱,玩水挣到手了。

开始打捞大炮了。岸上怒骂声此伏彼起,叫玩水不要打捞大炮。玩水充耳不闻,却对胖军官说,胡司令,你这活太硬,玩水之人生死难料,你得先给我捆炮钱。胡司令点头像鸡啄米。

玩水又一轮下潜,几下几上,最终上岸。

接下来,一个排的兵力没把大炮拉起来,兵们感觉到水里的炮特别重。天黑前,两个排的兵力也没有把大炮拉起来。

玩水呢?早没人影。

一年后,有纤夫在长江宜昌段与玩水相聚。喝酒时,有人说,玩水呀,你走后,胡司令点兵80人,一人只出30斤力气,也该拉起那门只有几百斤重的大炮啊,莫不是你请水神施展了定物术?玩水醉而不语。

两年后,地方政府在老渡口上游200米处建跨江大桥,江水被截流改道,江底露出来,大炮还卧在江底。人们发现,紧挨大炮处有半间房屋大的岩石,岩石上有个空洞,穿过空洞绕缠着大酒杯粗的麻绳有好几圈。

哼哼,谁说玩水只会玩水?

【个人简介】

王建平,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短篇小说》《小说月刊》《四川文学》《小说林》《青年作家》《海燕》《北方文学》《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喜剧世界》《天池小小说》《华西都市报》等报刊。有作品多次获奖并入年度选本、选入《语文网》高考模拟试卷。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甜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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