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龙泉山的护林员 见证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的“双赢”之路｜了不起的我们

封面新闻记者 柴枫桔  实习生 刘彦君

成都龙泉山，如今的高石岩森林管护站所在地，曾属于成都市龙泉驿区万兴乡，现在已经划入了山泉镇。从管护站的窗前抬眼望去，连片的翠绿在门前肆意生长。阳光透过窗棂，树影婆娑，燕语莺啼。

而在5年前，这里还是黄土遍野，四周皆是农田，汽车驶过便会荡开一层风沙。山上的房子总是灰扑扑的，一日下来，村民们抖动换下的衣服，满是灰。

2017年，成都启动龙泉山城市森林公园建设，成都的城市格局也从“两山夹一城”迈向“一山连两翼”。龙泉驿区万兴乡生态移民项目，就是龙泉山城市森林公园建设中一个典型的缩影。

5年来，龙泉山城市森林公园作为绿色心脏，为成都城市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清新动力。2022年4月末，封面新闻记者走进龙泉山，和高石岩森林管护站的两位护林员一起启封过去，重走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的“双赢”之路。

往昔：住在深山行路难 常年受地质灾害袭扰

“以前山上全是房子，一个村民小组都将近百人，祖祖辈辈种地为生。”今年59岁的薛代全，是高石岩森林管护站的站长。在他的回忆里，以前的万兴乡是贫苦的，农民们靠天吃饭，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卖菜。从山上挑着菜下山去卖，常常要走两三个小时，为了保证菜的新鲜品质，村民们经常四五点天不亮就要出门。

“但地里的收入实在微薄，一年辛苦下来也攒不了几个钱。”万兴乡地处龙泉山脉地质脆弱带，各种地质灾害对这片土地“青睐有加”，遇上干旱年份仅仅是减收，一旦遇上洪涝便是绝收，村民们一年心血顷刻间付诸东流。

薛代全

遇上泥石流来了，连家园也危在旦夕。薛代全忆起从前的岁月，那些散落在山间各处的村落为了生存经常四处搬迁。“有一次，大雨过后山体滑坡，有一户整个院子后墙都被泥石流淹没，泥土和着水，像铅一样沉重。”

“吃水更是难事，山里自来水经常压不上来，需要去井里挑水。”薛代全说，彼时的万兴乡留不住年轻人，大部分留守村民年老体衰，没办法一次性挑很多水，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跑。三五趟下来，有些老年人便撑不住累病了。

“有时候头疼脑热还能忍，一旦危急重症真的就麻烦了。”在薛代全看来，生病对村民而言，如临大敌。山路弯弯绕绕，救护车很长时间才能上来，山上信号也差，常常打不通医院电话，而乡卫生院受条件限制，只能治疗一些小的常见病。

重重难处，压得大山深处的村民喘不过气。

移民：村民变居民 下山进城过起了新生活

2017年，生活迎来了转机。

万兴片区启动生态移民安置工作，村民们挥别故土，离开这片“极贫极旱”、地质灾害频发之地，搬入便利富饶的龙泉驿区西河镇。

“其实早在2008年，我们乡位置更差的大兰村，就有移民搬下山去了。”薛代全说，当时政府提出“与其愚公移山，不如移民进城”，大兰村便成为第一批最先享受政策的村落，率先搬到西河镇。

“当时大家都很羡慕，没想到后来我们也享受到了。”搬下山后，政府给薛代全70多岁失独丧偶的哥哥买了社保，每个月发放失独费，减轻了家里不少负担。薛代全的儿子也凭借着过硬技术被推荐进厂工作，每个月收入能达到8000元左右，一家人的经济状况有了改善。

“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了，我有了机会孝敬老人，陪伴孩子。”在薛代全儿子看来，自己不再外出打工，自己的孩子不再做留守儿童，是让他最开心的事情。

最令人头疼的交通也彻底改变。西河镇安置小区紧邻成都地铁4号线西河站，20分钟左右就能到附近医院。“以前在外面打工，总担心家里老人生病怎么办，自己一时半会又赶不回来，现在好了。”

“以前我上学要走10多里路，经常早上5点过就起床了，有时候遇上下雨，路泥泞不堪，走不稳还会摔一身泥。”提起搬迁来，薛代全的孙儿也非常高兴，现在小区门口就是学校，走路也只要几分钟。

薛代全正在写护林日志

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从乡村村民到小区居民的转变中，大家也有了更多精神需求。

在薛代全的记忆里，以前就是在枯燥中日复一日生活。村民每天的日常便是种地，回了家就看看电视，电视信号不好，往往只有两三个频道，晚饭后就只能到乡亲家里串门聊天。“现在娱乐的方式多了，大家吃完饭爱在小区里健身、跳舞，年轻人下了班也爱跑去唱歌、逛街。”

“有时候我们这些乡亲还会结伴出去玩。”小区离青龙湖湿地公园不远，薛代全和朋友坐地铁两个站便到了。在青龙湖畔，看着日暮低下，夜色浮现，城市内霓虹灯喧嚣，薛代全感慨不已。

回到小区，薛代全时常看到有些老人站在电梯门口发呆，只等到有人来才进去，热心的薛代全每次都会教他们如何使用，“刚搬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还不太适应现代化，但我适应得比较快。”听到小区要组织开办各种艺术培训班，薛代全也第一个报名，“我的葫芦丝吹得还可以，我现在带了几个徒弟，在小区内赫赫有名。”

故土：34名护林员呵护 森林覆盖率已升至90%

龙泉山下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而山上也悄然焕新。叶元光是亲眼见证了万兴片区的一点一点变化。

2017年，万兴片区作为生态移民植被恢复工程的示范点，加快启动龙泉山区生态植被恢复项目建设，努力为龙泉山城市森林公园建设打造生态本底。

看着这片建设中的故土，叶元光选择留下来继续出一份力。

政府给每位护林员分发的手机

“村民没有搬之前，我们全乡森林覆盖率有70%，现在已经达到90%左右。”今年58岁的叶元光，是万兴片区第一批护林员，迄今已在高石岩森林管护站已经待了13年多，对万兴片区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

“以前有村民打野味，动物越来越少，后来大家搬走了，动物慢慢也就回来了。”叶元光每天要骑着摩托巡逻近100公里，巡护途中，经常会看到野生动物四处窜。一开始，动物看见护林员也会躲，习惯之后，还有鸟儿飞到摩托车上作伴。

搬下去的村民也在牵挂着这片土地，搬出去的村民经常会回来故地重游。“但如今都不准进山了，大家一般都在管护站这里玩会儿，看看四周正在生长的树苗。”

“今年政府还在进行植树工作，这两天植树队又拉了5000株左右幼苗来栽。”看到万兴片区重新焕绿，叶光元浑身充满了干劲，每天早上6点便出门，对树林喷药进行防虫害治理，悉心呵护。

“村民们也自发守护着山里的生态，大家都知道我们龙泉山为成都市输送氧气，心里可骄傲了。”叶元光说，现在村民祭祀都自发改用鲜花，每当清明节时，政府还会送鲜花到高石岩森林管护站，没有带花的可以免费领取。

叶元光

目前，整个万兴森林管护片区的护林员一直维持在34人左右，大部分是龙泉山上的原住民，“每个人都有一部政府发的专门打卡巡逻的手机，大家每天巡逻完便在手机上定位打卡，长期下来每个点位都烂熟于心。”

“所以一旦起火，我们通常10分钟内就可以打熄，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这34个人有一个群，哪里发生火情便会迅速在群里互通信息，就近赶到。一部分负责看风向，另一部分打火，分工明确，争分夺秒。在大家的管护下，万兴片区尽管出现过小的火情，但从未酿成火灾。

“再等两年我就退休了，退休后我还想来护林，哪怕不要工资。”对于叶元光而言，每天上班呼吸自然清新空气，下班后享受城市繁华便利，成了他最幸福的事情。

如今，万兴片区已被郁郁葱葱的植被覆盖。每当夜幕四合，叶元光站在管护站前眺望，西边能瞥见城里隐隐的灯火，东边则是龙泉山上浓翠蔽日的森林。

这是一场跨越千年的“越山计”。这里是龙泉山万兴片区村民的故土，也是成都市的城市“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