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苏东坡，在他的舞台上“想唱就唱”｜寻路东坡·黄州手记

封面新闻记者 杨帆 绘图 杨仕成

苏东坡是北宋最摇滚的一个文人。是的，他一生都挺摇滚。

苏轼从小天赋异禀，所谓“弱冠即有文名”。22岁时和弟弟苏澈应礼部试时，以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征服宋仁宗，皇帝老儿拍案叫绝：“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黄冈苏东坡纪念馆里的东坡塑像，铮铮铁骨

苏轼为仕之初，星途坦荡。后来，当朝宰相王安石推行新法，宋神宗向苏轼征询“方今政令得失”的意见，其“硬核”本色初显，他竟毫不避讳，直言当前时弊，建议推行新法不应“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

王安石决定要教训下苏轼这个“愤青”，于是把他发去做“开封府推官”，目的是让他“困之以事”，不再有机会对自己的新法“胡说八道”。苏轼在任上，竟然再次“直言犯上”。有年上元节，神宗令开封府采买江浙的花灯，为了省钱疯狂向当地百姓压价。苏轼给皇帝请奏，明确指出这是“以奉二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

摇滚乐是诞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的音乐形式，而摇滚则是一种精神——激进叛逆、无惧权势、崇尚自由，这种精神无分国界，自古有之。屈原很摇滚，因为他坚持节操，宁为玉碎；布鲁诺很摇滚，因为他捍卫真理，敢说真话；鲁迅很摇滚，因为他以笔为矛，勇如斗士……

摇滚范儿的苏东坡，杨仕成绘

本是宰相接班人的苏轼，虽因自己的“叛逆”性格屡屡不顺，可还是不改嬉笑怒骂的非主流性格，视今后仕途如儿戏，这难道不摇滚吗？

在湖州做知州时，苏轼又因写了一封给皇帝的谢表引火烧身，“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句话点明他不会跟朝中支持变法的新派同僚合作，也表达了自己对新法推进的部分不满。“乌台诗案”由此而起，苏轼差点死在牢里。

被关了103天后，苏轼被贬黄州，在东坡荒地上躬耕而起名“东坡先生”以自娱。在享受了四年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后，他再次被调进京城委以重任，一跃成为了正三品的翰林学士知制诰。

身居高位，东坡先生又开始摇滚起来，在他的舞台上“想唱就唱”。这期间，喜欢说真话的他先后惹恼了主政朝局的司马光、章惇等人，于是一贬再贬，最后被“流放”到了儋州。

海南岛是宋代的蛮荒之地，政敌们想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可“硬骨头”苏东坡面对大海纵情吼出了“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这样的奇迈之句。

封面新闻记者和苏轼画像合影，人人心中都有个苏东坡

摇滚乐有很多风格：乡村民谣、蓝调布鲁斯、朋克、雷鬼、哥特、迷幻、重金属等等。苏东坡假如会弹电吉他，他最擅长的肯定是乡村民谣和重金属，因为他的诗词兼具浪漫乡情和豪迈雄放。东坡一生坎坷，他的为官之境和贬谪之地几乎涵盖了大半个中国，如一位行吟歌者，他留下了太多传唱千年的经典曲目。

黄州赤壁，是苏东坡给唱火的。在他落难此地之前，李白写过赤壁，“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杜牧也写过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两位大诗人的诗句虽好，但终和“大江东去”擦肩而过，只见东坡在他俩头上举盏高歌：“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念奴娇·赤壁怀古》早前由轮回乐队改编成了摇滚乐《大江东去》，女主唱吴瑶的嗓音燥辣高亢，如穿云箭直达九霄；吉他手赵卫的riff层层递进，不羁音浪就像惊涛裂岸。

2019年“中国好声音”，张鹏翻唱的吴瑶版《大江东去》，当场震翻评委那英和庾澄庆。如若东坡先生天上有知，看到后人让自己变得这么摇滚，肯定会心一笑。

轮回乐队还曾把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改成了《烽火扬州路》，这曲子算是中国摇滚史上的扛鼎作之一。苏轼与辛弃疾并称“苏辛”，前者的摇滚精神多少影响过后者，比如辛弃疾写的那首《念奴娇·瓢泉酒酣和东坡韵》就是在致敬前辈，而他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是不是也能看到东坡先生的演唱风格？

东坡先生是历代文人的偶像

摇滚精神里面还有一条是“和平与爱”（Peace & Love），它诞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西方的反战运动，并由披头士乐队主唱约翰·列侬发扬光大。这和苏东坡的“遗爱精神”亦有合拍之处。

北宋元丰六年（1083年），苏东坡作《遗爱亭记》，歌颂黄州太守徐君猷的爱民之道。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方星移说：“文章里写‘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人走了，老百姓还怀念他，就叫‘遗爱’。”

苏东坡爱自己，更爱世人，越在颠沛流离之际，他的这份爱愈发深沉厚重，甚至无分时空。2000年，法国《世界报》组织评选1001至2000年间的“千年英雄”，全世界一共评出12位，苏东坡名列其中，是唯一入选的中国人。

就像《滚石》杂志经常搞的“全球100支最伟大乐队”“全球百大吉他手”评选一样，《世界报》那次评选，同样很摇滚，但东坡名至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