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庞爱琼:柔软莫过水

封面新闻 2022-01-07 11:24 49472

文/庞爱琼

世上最柔软的莫过于水。能圆能方,盛入怎样的器物就成怎样的形状。水装在湖里是湖的形状,装入水缸是水缸的形状,装入玻璃杯是玻璃杯的形状,捧在手心是手心的形状,滴进花朵是花朵的形状。你给它一拳,它默默退让,待你火发过了,它又默默回到原来的位置。水,随物变形,遇柔则柔,你柔它更柔。

这是它心情平和的时候。不惊不喜,乖巧谦卑,任你千般发作,它都温柔相待。所以男子喜欢娶一个性情如水的女子。其实,水是变魔术的高手。它高兴时会和你捉迷藏,悄悄把自己藏起来,在离你远远的地方变幻着身形逗你,让你认不出它。

一杯热水在手,水变成水汽,悄悄从杯里潜出,紧贴着你的脸颊溜过,似乎还偷吻了你的手臂和脸颊,当你醒过神来,它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它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同伴聚在一起,变成雾,跑到谷底或山间戏耍。它抚摸这株草亲吻那朵花,从树根攀援到树梢,从这棵树跃去那棵树,从峡谷腾到山头,从这面山头凌波微步到另一面山头。

它逍遥地跑来跑去,像荡了一架无形大千秋,荡来荡去,看得你痴了,你伸手去抓,就是抓它不住,偶尔能触到它飘扬的衣襟,嗅到它清新的发香。凡是被雾亲吻过的山巅峡谷,空气格外鲜润,树木格外挺拔,花草格外芳香。它还带来雪莲、林芝,种在高山绝壁,为山林增加灵气。

如果它玩倦了,又不想回家,就放胆玩点更刺激的。一转身变成云,立在高高的蓝天上,玩起魔术大表演。一会儿变成游龙、狮子、老虎、奔马的形状,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一会儿模拟山羊、小兔、翔鱼、飞鸟的体型,娇俏玲珑,惹人怜爱;一会儿搭建人间的亭台庙宇,气势巍峨;一会儿又把一把纱巾抖成海浪。

如果你指责它遮月蔽日的话,它就认真辩解:太阳爷爷月亮奶奶相恋不相见,太孤独了,要不是它的陪伴,火爆子的太阳爷爷发起脾气来,会把大地烤焦,冷情的月亮奶奶会苍白着一张脸,不让你好睡。听听,调皮的云。

水也有忧愁,它忧愁时自己逗自己玩。它变成漫天的雪花,像仙女散出的花,挥挥洒洒,升升沉沉,满怀的心事具象成六角形精灵,飞飞扬扬,舒缓优雅。水本来只想发泄下心情,寻点小乐子,没想到中途遇到邪恶的风讥讽它、鞭打它,它的心情顿感寒凉,心一寒凉,雪花不可控地越结越大,最后覆盖了山川。当它看到自己酿的后果——大雪封山、坚冰塞河时,它忽地镇静下来,内心充满悔意。所以,太阳爷爷一出场劝慰,它的心就变软了,还原成水。

其实水也有真正伤心的时候,当人们肆意践踏它,并屡教不改时,它急得落泪,一颗泪珠就是一颗冰雹。它想利用自己的伤心给人类一些警告,让人类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叫不为已甚。

别欺柔弱啊,哪怕它只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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