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乐｜快乐的鳟鱼

文/雷 健

明亮的小河里面，
有一条小鳟鱼，
快活地游来游去,
像箭儿一样。
我站在小河岸上，
静静地朝它望。

在清清的河水里面，
它游得多欢畅。
那渔夫拿着钓竿，
也站在河岸旁。
冷酷地看着河水，
想把鱼儿钓上。

我暗中这样期望，
只要河水清又亮，
别想用那钩钓把小鱼钓上。
但渔夫不愿久等
浪费时光。
立刻就把那河水弄浑
我还来不及想，
他就已提起钓竿，
把小鳟鱼钓至水面。
我满怀激忿的心情
看鳟鱼受欺骗。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站在金色泉水之边，
你们应以鳟鱼为戒！
看见危险，就得拔腿快跑！
姑娘们啊，你们缺乏心眼，
你们常容易受骗上当。
看清引诱者拿着钓竿！
否则，受苦而后悔莫及。

德国诗人舒巴特

这是德国诗人、音乐家、作曲家、记者舒巴特（1739—1791）写于1782年的诗歌《鳟鱼》。其时，舒巴特因为其“胆敢攻击人间一切王公贵族”政论文章而在1777年被欧根公爵诱捕，在霍恩阿斯贝格坐牢。十年牢狱，舒巴特写成自传《舒巴特的生活和思想》及《狱中诗抄》。舒巴特对宫廷教会的暴政给予无情揭露和抨击，提倡民族自尊和民主自由，欢呼赞颂法国大革命，其诗中有鲜明的政治倾向和浓厚的民间风格。他还是个作曲家的乐评家，在《对音乐美学的一些想法》中提出的“音乐美学”这一概念被音乐界沿用致今。

舒伯特根据舒巴特诗歌写成《鳟鱼》

35年后的1817年，这首诗被舒伯特读到，诗中对自由生活的赞美和对奸诈欺骗行为的忿激，打动了舒伯特，写下传之后世的艺术歌曲《鳟鱼》。这首歌曲后来由著名歌唱家福格尔首次演唱。1819年，舒伯特与福格尔一起在奥地利巡回演出，这首《鳟鱼》被福格尔多次吟唱。在福格尔的家乡施泰尔，舒伯特结识了一位大提琴手，大提琴手提议舒伯特根据歌曲《鳟鱼》的曲调写一部室内乐，舒伯特欣然同意，当即开始动笔。等他和福格尔完成巡回演出回到维也纳后，舒伯特静下心来完成了这部钢琴五重奏。由于第四乐章采用了歌曲《鳟鱼》的旋律，后人把这首五重奏称为《鳟鱼五重奏》。这部室内乐的特殊之处在于，不是传统的四个乐章，而有五个乐章；五重奏除了钢琴外一般都是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舒伯特的这部钢琴五重奏用低音提琴取代一把小提琴，形成非常独特的五重奏组合。

经典的《鳟鱼五重奏》

这部五重奏规模较大，通奏下来需时40分钟。第一乐章是活泼的快板，第二乐章是宁静轻曼的行板，第三乐章是急板的谐谑曲，第四乐章小行板，是“鳟鱼”主题的变奏，第五乐章适度的快板，是充满活力的终曲。第四乐章“鳟鱼”主题直接取自歌曲“鳟鱼”。这段8分钟的乐章由小提琴奏出“鳟鱼”主题，钢琴则以分解和弦做陪奏。第一变奏由钢琴奏出，用六连音的琶音表现小鳟鱼在河水里欢畅游曳，激起的浪花清澈悦耳；第二变奏由中提琴主奏，大提琴演奏副旋律，小提琴时而用六连音时而用琶音表现出小鳟鱼在河水里嬉戏；第三变奏由低音提琴和大提琴主奏，浑厚的音色是渔夫沉重的脚步，钢琴连续奏出三十二分音符上下翻滚音型，那是渔夫在把水挠浑，钩起鳟鱼；第四变奏一开始用两个强音和弦奏表现诗人哀痛的情绪；第五变奏是大提琴低沉忧郁的旋律表达诗人对鳟鱼的同情和忧伤。尾声双回到鳟鱼欢快明朗的主题，那是对鳟鱼重获自由，再回小溪嬉游的希冀。

舒伯特没有想到，他对这首钢琴五重奏的独特设计，成就了150年后的一次黄金组合。1970年，在伦敦的一次音乐会上，五位风华正茂、炙手可热的年轻音乐家联袂演奏了这首《鳟鱼五重奏》。看看那豪华阵容：钢琴：巴伦博伊姆（28岁）、小提琴：帕尔曼（25岁）、中提琴：祖克曼（22岁）、大提琴：杜普蕾（25岁）、低音提琴：祖宾·梅塔（35岁）。需要说明的是，低音提琴是祖宾·梅塔的老本行，在家乡学校时他就是学校乐队的低音提琴手，1954年进入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时，一边学指挥一边学钢琴、作曲和低音提琴。其时他已专司指挥，终成指挥大师。这一次演出的录像流传至今，已成绝唱，后来诸多演奏这首《鳟鱼五重奏》的组合都不能与这五位名重一时的组合相匹敌，其演奏的质量也无人能出其右。

【作者简介】

雷健，媒体人，爱乐人。2019年起撰写从阅读文学原著角度来解读西方古典名曲的文章，遂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