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汪仁洪
“爸爸去给你买卤鸭子……”
94岁的宋新明老人，想起养父舒兴益1933年离家去买卤鸭子的画面，至今还满怀希望和憧憬。那年才6岁的她，依然铭记着父亲离开时的音容和背影，而父亲带回卤鸭子，成为她最执着的等待。
然而爸爸并没有回来。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她始终没有等到爸爸带回的卤鸭子。直到48年后的1981年，在养母舒张氏去世的5年前，全家人才收到爸爸的消息——一份《革命烈士证明书》。
原来买卤鸭子的父亲当红军走了，并牺牲了。
父亲的遗骨或墓地在哪里，是宋新明老人永恒的牵挂。看着年迈母亲的思念未减，宋新明74岁的儿子舒锦登也期盼着能奇迹发生，能找到爷爷的墓。
舒锦登手捧爷爷遗物。
2021年5月8日，舒锦登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娓娓道出他爷爷告别妻儿去革命的豪迈、他婆婆望穿秋水盼夫归的悲壮、他和他母亲对革命先辈的绵绵思念。
爸爸去买卤鸭子，去了就没回来！
舒兴益，曾用名舒常明，字月堂，1905年生于四川省仪陇县原磨盘乡磨盘寨村（今四川省南充市仪陇县永乐镇小寨子社区）。妻子舒张氏，比舒兴益大两岁。舒兴益、舒张氏育有四儿二女，其中一名系养女，叫宋新明。舒兴益的四儿二女中，宋新明是至今唯一健在的一个。
宋新明，1927年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宋新明本姓饶，出生时被送到宋家，一岁时又被送给舒兴益收养。
磨盘寨村在一个半山梁子上，土地贫瘠，十年九旱。舒兴益、舒张氏一家守着佃来的薄土艰难生活。1933年的一天，舒兴益给宋新明说：“爸爸去给你买卤鸭子。”
那时盼星星盼月亮才能吃一块卤鸭子，宋新明兴奋不已。但“去买卤鸭子”的舒兴益一直未回家。宋新明对爸爸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记忆特别深刻。
时年6岁的宋新明不知道，“去买卤鸭子”的爸爸到底到哪儿去了。问妈妈，妈妈总是含糊其辞。
舒兴益烈士的养女、儿媳宋新明
一段时间后，舒张氏收到舒兴益托人捎回两口小木箱，其中一口木箱上有用刀刻的题为《享泉》的诗和四儿二女的生辰八字。《享泉》诗全文为：“背井磨盘山，梦饮肖水河（仪陇的一条小河）。行营炊烟舞，沙场思马安（疑为朱德家乡‘马鞍’）”。
舒张氏从木箱刻字内容上分析，此时舒兴益已经离开仪陇，很思念家乡和家乡亲人。
此后，舒张氏和宋新明再没有舒兴益的消息。但舒张氏坚信：舒兴益在外面忙他的事，只是怕连累家人才未与家人联系。
舒兴益离家后，年方30岁的舒张氏守候在舒家，一边等丈夫回家，一边抚养四儿二女。四儿二女长大成人后，舒张氏为他们安了家。其中，养女宋新明嫁给舒兴益的三儿子，从舒家养女变成舒家儿媳。
苦等48年，等来一张烈士证明书
1947年，舒家喜添男丁：宋新明的长子舒锦登出生了。舒张氏继续带领一家人在磨盘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舒锦登八九岁时，见同龄人都有爷爷喊，就问婆婆舒张氏：“婆婆，我的爷爷呢！”此时，新中国已成立六七年了，舒张氏不担心敌人迫害，才告诉舒锦登一个惊人消息：“你爷爷参加红军，现在还没回家。”
“爷爷好久回家？”舒锦登问。
“你爷爷联系上我们后，肯定会回家的。”舒张氏回答道。
上个世纪的50年代过去了，60年代、70年代也结束了，舒张氏从人生壮年到白发苍苍，一直翘首期盼，等待丈夫回家。等爸爸带回卤鸭子，宋新明从懵懂少年等到年过半百。
1981年，即舒兴益离家48年后的那一年9月30日，原磨盘公社党委副书记何得荣等人，给舒张氏、宋新明送去舒兴益的《革命烈士证明书》和200元抚恤金。
领到舒兴益的《革命烈士证明书》，意味着丈夫永远回不来了，舒张氏伤伤心心地大哭了一场。本来耳聪目明、身体硬朗的舒张氏身体很快垮下去。1986年，83岁的舒张氏病逝。这一年，是她守候丈夫回家的第53个年头。
据仪陇县档案馆文史资料《仪陇县革命烈士英烈录》记载：舒兴益1933年参加红军，牺牲时所在单位“红九军”。舒兴益牺牲的时间、地点和墓地，无明确记载。
思念父亲，94岁老人至今仍爱吃卤鸭子
在舒兴益精神感召和舒张氏教导下，舒家的儿女本分做人、老实做事。其中，舒锦登先后当过30多年队长、村主任、村支书。
宋新明至今仍然喜欢吃卤鸭子。“可以告慰爸爸的是，现在生活好了，可以经常吃卤鸭子了，这正是爸爸和先辈们参加革命所追求的。”宋新明老人说。
宋新明至今仍爱吃卤鸭子
舒兴益的《革命烈士证明书》，被其后人视为宝贝，儿子、孙子们争相保管。后来后人们分家、修房、搬家，《革命烈士证明书》遗失了。这让舒锦登耿耿于怀。“不知道我爷爷的《革命烈士证明书》，还能不能补发？”舒锦登问。
舒锦登说，爷爷捎回的两口小木箱，现在只剩下一口了，“老房子垮塌，刻诗的那一口被土墙压在地下。剩下的这一口，我一定好好保管。”
如今宋新明（94岁）、舒锦登（74岁）母子在仪陇老家颐养天年。作为烈士的老年子女，宋新明每月还享受500多元的生活补助。
不过，舒锦登还有一丝遗憾：不知爷爷遗骨安葬在何处。“我婆婆等了我爷爷半个多世纪，过世前都不知道爷爷安葬在何处……如果找到爷爷的墓地或墓碑，家祭时第一时间把‘找到爷爷的好消息’告诉我婆婆，好让婆婆、爷爷在天国里团聚。我还要搀扶我的母亲，去给我爷爷上一炷香、敬一杯酒，也算给我的母亲——我爷爷的养女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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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在陕西和四川边界创建川陕苏区。1933年-1935年期间，徐向前、王树声、许世友等率领四方面军，在仪陇进行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红军在仪陇金城、立山分别建立了仪陇县、长胜县苏维埃政权。当时，许多仪陇优秀儿女参加红军。据研究，红军时期，有张思德、黎光、杨国宇等7000多名仪陇儿女参加红四方面军，其中5000多人在新中国成立前牺牲。相当多的烈士牺牲时间、地点和墓地，至今未能考证出来。
评论 1
HHHL 2021-06-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