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成都）
突然觉得张献忠寄宿在南充，那是今年5月19日。
初夏，到七坪寨、四方寨等古战场遗址采风，在南充近距离地穿越了一把风和日丽的锦绣田园和血雨腥风的明清战场。山和寨连在一起，基本上都刻着虎虎生风的战场。
在七坪寨和四方寨，山头上的断壁、残垣和城墙，经过细致的装扮和恰如其分的渲染后，历史的残酷和现实的沧桑早已荡然无存，铁骑铮铮和旌旗猎猎反而都佐料成谈笑风生。
对略带沧桑感的七坪寨、四方寨以及张献忠来说，我是一名熟悉的旁观者。曾经见怪不惊的大山小寨，润养着明末清初那段轰轰烈烈的历史，只是很少有人去细致地翻阅。
没有历史，就没厚度。
繁花、翠枝，亭阁、栈道，无论经过多么复杂的加工，无论经过多么华丽的转身，无论是七坪寨还是四方寨，永远都绕不开张献忠这段厚重的明清史。
张献忠聪明倔强，小时跟着父亲贩卖红枣，长大后当过捕快、兵卒。明崇祯3年，张献忠聚集陕西米脂18寨的农民揭竿而起，自号“八大王”。
他在崇祯17年攻破成都，宣告以成都为西京，建立大西国，登基皇位。
张献忠是崇祯帝的心头之痛，这个痛一直接续到满清入关，一直接续到清顺治帝即位，都没有消除。
顺治3年正月，清王朝对张献忠和大西国政权下达了“必杀令”，铸造了300多颗官印，级别最高的是四川巡抚，让靖远大将军、肃亲王豪格，率军亲征四川，剿杀张献忠。
豪格派出了清朝3代元勋、以战功封公爵、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率领八旗军日夜兼程驰抵四川。
据《明季南略》记载，张献忠弃成都北上，“进入西充的山间，列四大营”。这四大营，就设在今南充市顺庆区七坪寨、四方寨和西充县金山乡、凤凰山一带，既遥相呼应，又自成一体，可攻可守，可放可纵，这本是张献忠争得喘息和休养的最好机会。
恰逢此时，驻守保宁府（今阆中市）的刘进忠，擅自率军攻打汉中惨败，因害怕受到处罚，转而投降清军。
刘进忠的叛逃，不但把张献忠的北大门拱手献给了豪格，还向豪格透露了张献忠“在顺庆之金山铺（今西充县金山乡），为西充、盐亭之交境，去此千四百里，疾驰五昼夜可及”的重要情报。
在刘进忠引领下，清军日夜急行，直扑张献忠大营凤凰山。
南充，历史上第一次集结了肃亲王豪格、“满洲第一勇士”鳌拜以及大西国皇帝张献忠等“大腕”。满清入关后，最大规模的“斩首行动”，悄然在南充拉开帷幕。
战争始终得向实力交卷。
历史定格在11月27日清晨。豪格率领的清军乘着迷雾来到凤凰山，短兵相接，激烈开撕。经刘进忠指认，张献忠被豪格事先挑选的弓箭手乱箭射中。
张献忠中箭后，行至凤凰山山垭时，死去。由于战事告急，众人只得草草将其就地掩埋，此地后来被称为带箭垭。
站在七坪寨和四方塞的古城墙上，我从一堆堆的瓦砾碎片和一段段的残坦断柱上，听见了金戈铁马，当然还有张献忠的四面楚歌。
从张献忠在南充走过的最后一段人生历程来看，七坪寨也好，四方寨也好，虽然都是他被乱箭射杀的棋盘，但关键的棋子还是摆在了凤凰山上。
由于时间关系，加之路程较远，采风活动没有安排到凤凰山。我决定脱队掉单，独自驾车继续沿西充河而上，沿着张献忠曾经的足迹，来到金山铺，来到凤凰山。
我想清清楚楚地听一听大西国王朝轰然倒塌的声音，我更想清清楚楚地听一听大西国皇帝张献忠骤然崩殂的声音。
《中华名人大辞典》记载：“张献忠死于西充凤凰山，墓在山顶，状若小丘。”我沿着凤凰山绿树掩映的小道而上，在带箭垭看到了一块石碑，碑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大字，尚能看出是“张献忠之墓”几个字。
墓碑上，既没有标榜身份的碑文，也没有警示后人的墓志，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农民张献忠、小贩张献忠、捕快张献忠，还是“八代王”张献忠、大西国皇帝张献忠。
我只看见，张献忠墓碑后，有一个孤寂寂的小土包。
昙花一显的大西国王朝，随着张献忠的生命，一同终结在凤凰山这个孤寂的小土包里。历史完全能够证明，这里既是大西国皇权的谢幕之地，又是大西国皇帝张献忠的崩殂之地，还是张献忠的埋葬之地。
张献忠是皇帝，他是大西国唯一一任皇帝。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在败走成都后，来到了南充，让七坪寨、四方寨、金山铺和凤凰山这些古蜀道上的乡野山间，有了为历史大剧拉上帷幕的机会。南充，理所当然成了大西国王朝谢幕的舞台。
张献忠是不幸的。胜王败寇，在顺治帝的眼中，一个被射杀了的张献忠只能是“状如小丘”的张献忠。南充却是幸运的，因为凤凰山上这个“状如小丘”的墓地，显然寄存着一个帝王的身体。
历史毕竟是历史，张献忠毕竟是张献忠。
埋葬皇帝的地方大概叫皇陵，带箭垭其实就是大西国唯一皇帝的陵墓。在中华民族上下5000年的文明史上，他是唯一把身体留在南充的皇帝。只是在顺治帝统治的地域上，不可能把已然灭亡的大西王张献忠叫皇帝，更不可能让他的身体豪华入殓。
因此，张献忠的身体只能浓缩在“状如小丘”的土堆，草草地寄宿在一个山岗上。
就让一代帝王继续寄宿吧，因为历史早已安息了纷争。
【作者简介】张翼，生于1977年10月，四川南充人，当过教师、记者、公务员，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陆续有文字在《四川日报》《华西都市报》《散文诗世界》《重庆晚报》《西南商报》等出现。2015年出版散文集《大门之外》，2017年出版诗文集《素心如雪》。
【“浣花溪”专栏征稿启事】
欢迎投来文学随笔、散文、散文诗、小小说等纯文学作品，诗歌因系编辑部自行组稿，不在征稿范围内。字数原则上不超过2000字，标题注明“浣花溪”。作品须为原创、第一次独家向“浣花溪”专栏投稿，禁止抄袭、一稿多投，更禁止将已公开发表的作品投过来。邮件中不要用附件，直接将文字发过来即可。部分作品会择优刊发到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副刊上。投稿信箱：huaxifukan@qq.com。
评论 1
马鸭 2018-05-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