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刘帆：种书

文/刘帆

2020年大年初一，桐梓坪有个规矩：到祠堂会年。

齐隆老爹去年走了后，村里就数平安爹辈分高。年前，几个耆老商定，庚子年新春团拜，恭贺讲话、带领子侄祭拜列祖列宗，由平安爹主持。

早上8点30分左右，祠堂门前陆续来人。昨晚到今儿早上，电视里在播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各种消息，但对在南方这样一个距武汉几千里的小山村来说，那里毕竟太远、太远了。走南闯北的村民，逢着难得的相聚机会，肯定是要聚的，何况还要给列祖列宗磕头请安，祈求佑护全村平安幸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寿年丰、出行大吉、人兴财旺……

仁武哥最积极，虽然不是村里最富的，但对祖宗的感恩之心却总是挂在嘴上。凡是村里与祠堂沾边的事，他是第一个积极支持的人。这不，他最先到，祭拜的钱纸香火炮仗，早早就准备妥了。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观场这样的活路，他最里手。当人们三三两两互致祝贺、闲聊时，他看到平安爹还没来。

平安爹不单辈分高，而且是党员，当过村委会主任，无论辈分还是威望，摆在那。仁武脑袋一溜，跑到平安爹屋门口。平安爹住的还是老房子，门前贴着一副春联：旧岁又添几个喜，新年更上一层楼，横批：辞旧迎新。

平安爹喜欢简单，从春联就可看出。他常说自己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世纪风雨，看山看水看家国，爱乡爱土爱人民，党能带领大家走上康庄大道。

就他这想法和宣讲，仁武那是耳熟能详，再熟悉不过了。他兜里揣着红包，准备派发给长辈和晚辈，虽然都是村里人，但礼数和传统必须遵循。

平安爹的儿子平安，比仁武小两岁，但辈分比仁武要高出两辈，见到平安，场面上要叫平安“公公”，私下呢，二人很好，称兄道弟，非一般的热乎。

平安的两个小孩和平、天使在门口玩耍，放着鞭炮。仁武拿出红包派发给他们，他们恭恭敬敬接过红包，一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马上散去玩了。仁武、平安小时候也都这样，大过年的，小孩子最开心。

平安见着仁武，话未出口，都拱手作揖，微微一笑。“我爹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说去溜达一圈，我估摸着，他必定在桥头。”“桥头？”仁武显然很惊讶。

“我们去村口。”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村口在桥头。二人到桥上，没见到人。正疑惑时，远远走来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一只手提着桶，一只手拿着一棵小树苗。

“你爹这么早去拿财（柴）？”仁武问平安。初一上山祭祖拿柴，村里有这个传统。“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时候他没说。”平安实在，有一句是一句。

“老公公，新年好！咯么早去拿财（柴）了？”仁武满脸堆笑对平安爹说。“拿财（柴）？”平安爹一边走一边说，“钱财是好，但健康才是最大的财富。走，快到祠堂去。”

“是啊，快会年了，得赶快了。”仁武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

平安爹到达祠堂，按古例带领大家祭祖祷告天地，然后互致新春祝福。末了，他说：“今年春节，情况特殊，大家首先要注意健康。刚才呢，我到村口去了，为了隔离病毒，要把路口封起来。大家不要四处拜年了，好好在家待着。我查过了，我们村没人到过武汉，但外地有没有人去过，不知道。所以呢，等会各自赶快打电话给亲戚人家，今年都不要互相上门拜年，电话拜年就可以了。”

“等会，大家随我到村口种树，树苗、水和桶我都准备好了。种一棵纪念树，庚子年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年份啊！所以，我们去种树，树种下去，生春风，利健康。”

空地刨出个坑。平安的两个孩子跑过来，一页书飘进坑里。“爷爷，您说种树生春风，我们把书种下去，会生书吗？”

“和平、天使，我们种树，你们种书，好啊，好兆头！种书肯定会成一片林，有知识有文化，健康平安才有保障。”平安爹笑眯眯地说。

【作者简介】

刘帆，湖南常宁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副秘书长，东莞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荷风》执行主编。文学创作三级。坚持业余文学创作，作品散见《芒种》《作品》《时代文学》《山西文学》《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原创版）》《红豆》《百花园》《微型小说选刊（原创版）》《南方日报》《羊城晚报》《湖南日报》等报刊杂志。曾荣获首届金麻雀网刊2019年度十大佳作奖、2017年度全国小小说十大佳作奖、第三届上海市民诗歌节诗歌创作比赛一等奖、第七届东莞荷花文学奖等奖项。著有个人专著5部。作品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等转载，并被收录进各种年度选本，有作品入选中高考语文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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