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县武校投毒案”庭审：两嫌犯互相推诿，投毒动机存争议｜封面深镜

封面新闻记者 林珏瑶 安徽马鞍山报道

逃亡26年后，付某阶和朱某林，作为投毒案的嫌疑人，出现在法庭被告席上。但对当年在这起投毒案中失去孩子的家长，他们没有道歉。

1997年6月29日早晨，安徽和县南北少林武术学校发生一起投毒案件，造成130名师生中毒，其中7名学生因抢救无效死亡。

专案组分析，与事发学校校长彭某伟素有积怨的付某阶、朱某林有重大作案嫌疑。两人在案发后均潜逃至外地，直至今年才先后被抓获。

2023年11月1日，“和县武校投毒案”在安徽省马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在持续约12个小时的庭审中，投毒的动机成为控辩双方争议的焦点：

两名被告人互称投毒是对方的主意，否认合谋。其中，朱某林拒不认罪，自称虽与该案件“有染”，但未指使付某阶投毒。他的律师为其做无罪辩护。

公诉机关认为，付某阶、朱某林构成投毒罪，两人在本案中作用相当，系共同犯罪。公诉人当庭出具了70多份证人证言等证据，建议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

最终，法院宣布案件将择期宣判。

庭审现场 图由受访者提供

庭审上，马鞍山市人民检察院指控：1994年左右，被告人朱祖林和彭某伟在共同经营和县少林武术馆过程中发生矛盾，彭某伟离开武术馆后，重新开设经营和县南北少林武术学校，并带走大部分师生，朱某林于是对彭某伟怀恨在心。

前述指控提及，1996年8月，被告人付某阶到彭某伟经营的武术学校任教，后因琐事对彭某伟产生不满。朱某林、付某阶经他人介绍认识后，均表达出对彭某某的不满，为把彭某伟的武校搞垮，二人商议使用投毒方式进行报复。

1997年6月29日晚，付某阶窜至武校厨房内，将两包老鼠药投放在食物中。次日早上7时许，武校130余名师生吃过早饭后出现不适症状，其中7名学生死亡。马鞍山市人民检察院提请以投毒罪追究朱某林、付泽阶的刑事责任。

坐在被告席上的付某阶常常垂着头，发言时声音有些颤抖。庭审上，他承认了自己投毒的行为，并称是朱某林花钱指使。

但朱某林否认自己与付某阶合谋作案，并称当年自己只是和这个案件“有染”，当年逃亡很大程度是因为外界舆论认为此事是他所为，迫于压力他决定暂避风头。

庭审中，对于谁先提出投毒的想法以及作案的经过，付泽阶和朱某林各执一词。

付某阶说，1997年，他从彭某伟经营的武校离职后，在共同好友家中见到朱某林。朱某林提出支付5万元让他“搞事情”。他在庭上回忆，当时朱某林提出，“放火可以，投毒可以，搞事情出来，我要把彭某伟的武校搞垮”。

付某阶称，他答应后，朱某林给了他500元现金作为定金。随后，他回到湖北老家买了两包老鼠药计划作案，投毒前还和朱某林通过电话联系。案发后，他再也联系不上对方。

而朱某林则称，投毒的想法最先由付某阶提出，当时他还劝阻对方。“付某阶找我，说他想投毒。我说这不能干，你有种的话，就把他干了”。朱某林当庭辩称，他有报复彭的想法，但并不是投毒。案发前后他均不知情，也没有接到过朱某林的电话。

朱某林还在法庭上提出，想就两人争议的问题与付某阶对峙。这一请求由于时间限制等原因未获允许。法院审判员回应称，两人说法差异较大的地方，已作为法庭调查的重点进行调查。

付某阶在庭审上多次提及，他投毒是因为朱祖林承诺给他5万元酬劳。当时他急于用钱治病，遂答应。事发前，朱祖林曾给他付了500元定金。

在法庭上，他反复提及一个细节企图佐证这一动机。他称，投毒前他已经从和县南北武术学校辞职，回到湖北监利县的老家。从老家再到安徽和县的路程需要3天左右时间，如果不是利益驱使，他不会答应。

对于起诉书中提到他投毒的动机包括“因琐事对彭某伟不满”，付某阶辩称，在武校任职期间，他确实因为彭某伟劝诫他不要和学生私自外出、和食堂阿姨闹矛盾，与彭某伟有些摩擦，但都是小事，不至于投毒害人。

朱某林对于当时他向付某阶支付500元的行为有多种解释。他先称，这是他想让付某阶“做掉”（编者注：包含杀害的意思）彭继伟，而不是投毒；随后他又称这笔钱是为了感谢对方推荐学生到武校学习的“介绍费”；他还称，给钱是因为他当时知道对方缺钱。

此外朱某林还表示，他答应给付某阶的金额是2万元，而非5万元。

庭审上，朱某林的部分说法当庭遭到检方的反驳。公诉人指出，朱某林称这笔钱是为了感谢对方推荐学生到武校学习的“介绍费”，但这一说法没有相关证据相互支撑；对于“缺钱”的说法，经调查，付某阶从武校离职时工资已全部结清，这一说法并不成立。

庭审进行中，当审判员问及原告方对两名被告人的说法是否有不同意见时，坐在原告席上的汤子平（化名）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当年，他的小儿子汤某叶正是在这起投毒案中不幸中毒去世。法庭上，他对着两名被告人喊：“（你们）太坏太坏”。

时隔26年，遇害者的家属还是没有得到两位被告人的一声道歉。

在庭审上做最后陈述时，付某阶表达了忏悔。他称，当时他为了得到5万元去治病而投毒，伤害了7个孩子以及包括他在内的8个家庭。当他得知有7个学生因此事去世时就后悔了。“我们两个人都该死”，他说。

但他仅仅对不在场的彭某伟表示了歉意——“（我）对不起彭某伟，他的武校开起来不容易”。对于坐在原告和旁听席上的遇害者家属，他更多时候选择缄默。在当天上午的庭审将要结束时，他首次主动举手示意，称想完整地重述下当年的事发过程，理由是“很多家长也想知道”。但依据当时进行的环节规定，他的请求未获允许。

在本案的民事赔偿诉讼部分，遇害者汤某叶、钱某、田某等人的家属分别提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索赔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等101万余元。邢某的父母委托律师提起民事诉讼赔偿诉讼，索赔157万余元。

对此，两名被告人的态度有所不同：付某阶多次表示自己没有经济赔偿的能力，而朱某林则称，自己愿意尽最大的努力赔偿。

最终，对于民事赔偿诉讼部分，原被告双方同意庭后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