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湛蓝：夏日黄昏

文/湛蓝

日落黄昏，树上归巢的鸟叽叽喳喳声，浮在霞光里。傍晚的风吹来，肥硕的菜叶摇曳翻飞，哗哗哗。

小孩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冷不防撞上我。我回身扶住小孩，揉了揉他汗漉漉的头发问：“撞疼了吧？以后小心点。”他欲语还休地挠了挠头，没事似的又跑开了。

云霞像桃花开在天边，小孩子风一样跑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糊在墙上，嬉闹声依稀可闻。

祖屋是四合院，天井有一个篮球场大。院子的小孩都在天井里疯玩儿：捉迷藏，跳房子、皮筋，老鹰抓小鸡。大人收粮食回来，小孩子疯得忘乎所以，撞上忙碌的大人。大人骂一句“鬼猴儿，宽点的地方去耍”，各自走开，玩的继续玩，忙的继续忙。

那时候，老爷爷尚且健在。黄昏，爷爷肩头搭一条毛巾，把蒲扇柄别在后腰上，收拾院子里晒干的柴禾。爷爷用爪耙刮拢柴禾，一把稻草分成两手，中间打一个结摊在地上，柴禾抱起放在草结子中间，打捆好后，一手提一捆放到柴房去，留一捆直接提到厨房晚上生火用。

为减少父母的负担，黄昏时分，姐就代替母亲给我和妹洗头洗澡。洗完澡出来，晚风轻柔拂过，感觉浑身清爽。

回到院子里，见爷爷用竹篙顶端的叉子卡住桃子的蒂，用力一扭，桃子便掉落下来。爷爷很有耐性，替我们挨个削桃子，爷爷削桃子皮一气呵成，削下的桃子皮薄且连贯，成一条荷叶边的线。觉着美，小心翼翼把玩那串桃子皮。大了以后，在意向里转动出诗歌一样美妙的遐思，把那一挂一挂的桃子皮编织成一帘幽梦。

爷爷把削好的桃子划成瓣儿放在我们手里。桃子没熟透，绯红的桃尖，削了皮，露出可人的粉红果肉。伸出小舌头舔一舔，再轻轻咬一咬，舍不得吃最红的地方，就从青的一头咬起。桃子脆脆的，有正常的果酸，吃到最后越来越甜。

父母收工回来，洗去一身的疲惫和烟尘。母亲去厨房炒菜。父亲换了衣服，端一盅茶，坐进爷爷身边的凉椅，不紧不慢地跟爷爷说今年的收成。

苍蓝的夜空下，蛙鸣阵阵，成群结队的蜻蜓和蝙蝠在院子里低低掠过，我们追逐着，奔跑着。有时会躲进爷爷或父亲的怀里，他们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

黄昏，是文人热衷借此抒怀。陆游“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道出浓烈、厚重的孤清之意，是梅亦是诗人。马致远“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写尽一个异乡人思乡的怅惘和不得归的苍凉。欧阳修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触及多少人内心的柔软。宋朝赵蕃的“坐对苍然暮色侵，忽惊萤烛度枝深。少年嗜学犹余志，安得茅檐把卷临”，虽不能与李商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美学价值和思想价值相提并论，但年届五旬还问学朱熹，孜孜以求，朝夕不忘的精神却催人上进。

夕光消失在建筑的拐角处，暮色涌进城市。鸟在繁茂的榕树深处咕咕咕地叫，似育雏的温柔。我勾下头，看着自己在地上浥下单薄的影子，一个人的影子。我此刻见证的黄昏，必将荒芜。想见大农村西拉法叶正在空濛的晨曦中苏醒。

【作者简介】

湛蓝，重庆市合川区人，现定居成都。会计师，旅游达人，网络写手，自由职业者。《香落尘外》原创文学公众平台总编、创建人。主编书籍有散文集《香落尘外》《尘外遗落的烟火》，诗集《尘外那一池月光》《在路上》。爱独处，在袅袅茶香中享受自处的宁静。久居成都，骨子里透着这座城市一样的休闲气质。喜欢一个人的孤旅，在行走中追索对真我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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