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晓亮
昨天，疫区武汉，有俩事特别引关注。一是华裔编剧六六“幸亏+素材”论；还有就是昨晚武汉青山区“垃圾车运肉”事件。其实，这两件事，恰可连起来看。关联之中，自有深意。
先说六六的“素材”。作为海外代表，据说受邀参与“国家任务”，奔赴武汉，创作抗疫故事。但，她次日“武汉日记”，开篇头句：“幸亏我来了，再不来素材都没了”，就惹极大争议。
作为湖北人，特别武汉人，只看这句，脾气暴的可能都忍不住骂街。因为反感，所以有拿她新加坡籍说事的。大意是请一外国人写中国战疫，堂堂中国空无人？
其实，只要设身处地，将心比心，人饥己饥，人溺己溺，这并不是问题。当初，疫情最重时，举国感念的，不正是邻邦附诗赠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语词是照妖镜，语言魔力，就在与现实关系映照中。就说日记，同为著名女作家，现都在武汉，写武汉日记，甚至笔名都是叠字，方方与六六，风评迥异。方方日记，风靡全网。直言敢言，以笔为枪。为民请命，武汉风骨。六六日记，甚至后文都不及细看，开篇就招骂名。毁誉之别，不在文字，而在两人观照现实的态度。
幸亏论，素材论，是对灾疫毫无切肤之痛的猎奇视角。在病毒席卷全球，无数病亡尸骨未寒旷世大灾面前，一句“幸亏我来了”，再晚抢不到“素材”，轻佻到让人怀疑，这真是带着所谓“国家任务”的作家，疫区“第一”感受？
死伤无算，只是“素材”？湖北数千万人封门闭户数十天，不少人口粮都成问题；甚至有因疫致留守孤幼饿死的极端个例；武汉医护、市民因“迟报”导致的惨重感染乃至畸高死亡率，都让人不忍回顾。还有数万医护，临危受命，舍生忘死战疫实录。
所有一切，在这位现还有《安家》热播剧在映，以狗血伦理剧闻名于世的编剧眼里，只是幸亏我赶上的“素材”？退一万步说，仅技术上而言，一切现实都是素材。但同一“素材”，如何裁取，如何定位，却是检验创作者的金标金线。
“幸亏”论招骂，是因这不合时宜的，不自觉流露出的入骨的轻佻，以及带着所谓官方“任务”的采风，让人不禁联想到，“丧事当喜事办”“低级红”等，视角向上，报喜不报忧的“传统”。
相反，方方日记，全民传颂“时代的一粒灰”，则是把人当人的人本和民生立场。“灾难不是死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视角向下，聚焦个体命运。比如，前述的青山区一小区昨晚“垃圾车运肉”；比如同样是青山区一小区，上次惊动中央，被业主齐喊“假的！假的！”当场打脸的公然作假。
垃圾车里的“肉”，这一隐喻，实在让人五味杂陈。形式主义、官僚作风，何至于斯？一个社区的生计，难道就是砧板上任人摆弄的鱼肉？赈灾是恩赏？人命是垃圾？甚至连铁定被骂的环卫车都懒得换下？
这同一案例，会是方方日记素材，还是六六编剧素材？可见，素材中性，取舍才是主观的。如六六能秉笔直书，创下如《药神》般现实力作，引起对人祸的反思，那武汉还有无数值得深入剖析绝佳素材，可为其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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