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深度 | 新生儿气管细到无法呼吸，急需送南京手术，看如何拯救武汉宝宝

志愿者和家属准备护送辰辰去南京

封面新闻记者刁明康 田源 发自武汉

靠着正常婴儿三分之一的气管，辰辰（化名）已经撑了33天。

他要活下去，必须离开武汉，去南京。

从武汉到南京，600公里，他需要得到湖北、安徽、江苏三省省级防疫指挥部的许可，还要解决车辆、路上救护等问题。

从2月18日第一次求助开始，一场特别拯救行动展开。

参与的人，有志愿者、交警、高速路政、医生、媒体人、政府干部……

辰辰已被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2月21日凌晨，陈星旭接到一个求助，求助者是福建泉州志愿者团队发起人。

陈星旭，46岁，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他和爱人张煜加入到华中科技大学志愿者团队，已经20多天。

这条求助信息，让陈星旭很揪心。信息的主人公，名叫辰辰，出生仅33天，也就是武汉封城前。辰辰的气管仅2.5毫米宽，舌根后坠、腭裂，无法自主呼吸，无法进食。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已下两次病危通知，“若不及时手术，生存几率不超过30%”。

陈星旭从辰辰父亲晏先生处了解到，湖北省妇幼无法给孩子做手术，同济、协和两家医院，又是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没人敢保证孩子不被感染。

2月18日，晏先生联系上南京市儿童医院。南京市儿童医院同意接收，并愿派顶尖专家进行救治，但前提是：“把孩子送到南京来”！

21日上午8点，陈星旭拨通湖北省委督导组一位工作人员电话。此前，他在帮助其他病人找床位时，求助过对方。

对方说，“行，这个事我会跟进。”

9点过，晏先生给陈星旭反馈，说洪山区防疫指挥部工作人员叶君与武汉市交警指挥中心民警李牧文，都和他取得联系，表示会依法依规，特事特办，全力保障孩子出城，去南京。

陈星旭很开心，“又帮了一个人。”

哪知，困难才刚开始。

辰辰获得的出城证件

不一会儿，晏先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原来，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可以派救护车护送，但受疫情规定限制，救护车只能送到湖北与安徽交界处。安徽和江苏段，得靠晏先生自己想办法。

挂断电话，陈星旭第一时间通过朋友圈和志愿者群，再次发出求助信息。

信息发出不久，志愿者“春晖Sunny”站出来，她可以帮忙联系在南京的华中科技大学校友试试。

“春晖Sunny”，本名何春晖，华中科技大学土木工程与力学学院85级毕业生。疫情发生后，她也加入了华中科技大学志愿者团队。

不多时，何春晖回话，已联系上南京校友会志愿者梅立和杨磊，两人会与南京市儿童医院、南京市卫健委沟通。

陈星旭赶紧拉了一个微信群，梅立、杨磊、何春晖全拉了进去，并取名“武汉辰辰救助群”。

几个小时后，梅立回复，南京市卫健委愿意与医院一道，给辰辰提供帮助。

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医生全程护送

陈星旭不认识梅立和杨磊，“但感觉两人很尽心，身份也应该不低”。后来，陈星旭才打听到，梅立是一家公司老板，杨磊是新华社江苏分社记者。

为确保南京救护车能顺利通过安徽，在湖北、安徽交界处接辰辰，何春晖还在读研的人民大学同学群里发出求助信息。

很快，在北京工作的中国人民大学校友立学回复，已协调安徽省、江苏省交通厅提供支持。

“这下好了！湖北可以出，江苏可以来，沿途有交通部门支持，这事儿成了！”陈星旭把喜讯报给了辰辰父亲。

路政车开道护送

就在所有人等着辰辰核酸检测结果时，情况又有变。

2月21日下午，南京市儿童医院突然反馈信息，江苏同样是一级防疫管控。在办理接收病人手续时，他们没有得到江苏省防疫指挥部的同意。别说去安徽与湖北交界处接人，救护车连南京都出不去。

南京医院只得建议辰辰父亲，尽快对接江苏省防疫指挥部，拿到批文。

救援又一次陷入僵局。

22日一早，陈星旭想到前几天，在搬运救援物资时，认识湖北日报柯记者。

后者回复，采访过上海某直升机公司总监，该公司曾用飞机往武汉运送物资，“或许可以试试。”

陈星旭赶紧给这位总监打去电话。

这位总监回话，公司很重视，且确实有一架AW149型号的飞机，具备运输病人的条件，请陈星旭把详细情况发了过去。

22日晚间，对方回复，经过评估，武汉飞南京是直升机的极限，孩子呼吸困难，生命体征不稳，不适宜用直升机护送。

当然，辰辰父亲也不愿冒这个险。

安徽高速路政工作人员等候

那就包车。陈星旭想。

这时，群里志愿者张希说，他认识武汉安迅达医疗救护站，该站有跨省运输病人资质。

张希，神龙汽车有限公司员工。当晚，几经辗转，他找到了武汉安迅达医疗救护站医生毛海的手机号。

拨通毛海电话，陈星旭说明情况。毛海表示，救护站的车已被征用，得临时调。

一个小时后，毛海回话，调车成功。这辆车，医疗设施全进口，比普通救护车还好。

陈星旭一听，乐开了花。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群里其他志愿者，大家高兴一阵后，又想到：还要向武汉市防疫指挥部申请通行证，“最起码能证明辰辰不是新冠肺炎患者，护送的人是武汉市认可的志愿者”。

2月23日一早，陈星旭向洪山区防疫指挥部的叶君求助。

叶君说，她没办法直接解决。不过一天前，关于辰辰离开武汉去南京，她已向武汉市防疫指挥部打过报告。叶君给了陈星旭一个电话，是武汉市防疫指挥部，让陈星旭打电话办理。

陈星旭拨打过去，对方表示，要办，需湖北省防疫指挥部发文。

救援，第四次陷入僵局。

辰辰抵达南京

没法，陈星旭又只好求助何春晖。

不多时，何春晖给了陈星旭一个手机号。这个手机是湖北省防疫指挥部一位工作人员的。何春晖解释说“我也是找别人要的”。

陈星旭打通手机号，听完陈星旭的叙述，这位工作人员肯定地表示，会关注此事，请等通知。

仅仅5分钟，这位工作人员发来短信：请联系短信上的人。

陈星旭打过去，电话那头表示，他已接到湖北省防疫指挥部交办的任务，马上落实。

挂掉这通电话不到20分钟，陈星旭的手机又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湖北省防疫指挥部交通协调一组的工作人员。

从陈星旭处得到辰辰的陪同人员、车牌号等信息后，这位工作人员表示，省防疫指挥部已同意给辰辰开绿色通道。

两人加了微信。对方还告诉陈星旭，湖北省防疫指挥部会把辰辰去南京求医的信息，同步给安徽和江苏两省的防疫指挥部，并请求给予支持。

救护车有了，绿色通道也打开了。万事俱备，只等2月24日一早，核酸检测结果出来，辰辰就可以出发。

谁知，问题又来了！

2月23日23时左右，毛海医生打来电话，焦急地说：“没有协调到医生。”

原来，要护送辰辰到南京，须配两名医生一名护士。

而现在，救护站所有医护人员都被抽调到抗疫前线，医生只有他一人。救护车每两个小时需换一次司机，毛海开车，就有2个小时没医生照管孩子，危险太大。

陈星旭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他知道，此时此刻，武汉任何一家医院，都无法抽调出医生。

南京市儿童医院迎接辰辰

凌晨2点，陈星旭把这一失望消息，通报到了志愿者群。

不多时，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医务科负责人黄志明带来曙光：“我向医院申请。”

凌晨3点，黄志明回话，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同意抽调副主任医师王慧和王莉莉护士长，全程护送……

一夜无眠。天亮后，陈星旭和爱人张煜早早开车来到妇幼保健院等候。

等人间隙，陈星旭想起问路况时，曾联系过安徽省交通广播电台的鲁记者。当时，鲁记者告诉他，经过安徽时，会协调高速交警和路政部门做保障。

陈星旭以为是客套话，没有在意。但他信守承诺，通知对方今天中午要出发。

24日12点50分左右，临近出发。

毛海找到陈星旭和张煜，说导航显示，沪蓉高速出现堵车，建议改路线。

此时改路线，需向湖北省防疫指挥部汇报，重新协调，时间来不及。

陈星旭拨通鲁记者的电话，对方表示马上想办法。

车辆刚出武汉城，鲁记者打来电话，已对接好安徽高速公路路政大队，对方会派人全程护送。

果然，3个小时后，救护车进入安徽六安市时，三辆高速路政车辆已在列队等候。

南京市儿童医院迎接辰辰

救护车到了六安，陈星旭和爱人张煜停了下来。

这一路，因为要跟上救护车，张煜把油门踩到了底，武汉城区内闯了无数个红灯不说，高速路上，每经过一个城市，她都会收到提醒：“您的车辆已严重超速。”

两人决定先返回。

还未回到武汉地界，辰辰父亲晏先生发来消息，称进入江苏后，江苏高速交警和路政，也已等候在省交界处。

辰辰被送进ICU

晚上9点，前方再次反馈消息，经过8个小时20分钟，救护车安全抵达南京市儿童医院。车一开进医院，辰辰就被送进了ICU。经初步检查，辰辰生命体征稳定。

2月26日，辰辰父亲晏先生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入院两天，辰辰一切都好。

接下来，辰辰将迎来最后一“难”：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