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向桥头堡，186万个集装箱在满洲里集散丨丝路十年·口岸行

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杨峰 郝莹 发自满洲里

东经117.35度，北纬49.63度，60多个来自伏尔加河畔的集装箱班列从地平线上驶来，与前往阿尔卑斯山的集装箱擦肩而过。

这里是中俄蒙三国交界的满洲里口岸。据满洲里海关统计，前7个月满洲里口岸进出境中欧班列2843列，比去年同期增长6.9%。4个月前，从这里进出境的中欧班列总数已突破2万列。

满洲里口岸的中国国门（石伟摄影）

“第一班中欧班列从苏州发来，是我参与协调引进的。当时看着它鸣着汽笛穿越国门，我其实心里没底，不知道效果咋样。”满洲里口岸办公室主任王彦国说，现在满洲里口岸已经成为欧亚经济通道的桥头堡。

从外出“扫货”凑够一列整车出发，到186万只集装箱在这里集结、分发，每年数百万游客在小城汇集，王彦国见证了这座中国最大陆路口岸的蜕变。

一条涓涓细流从眼前流过时，没人能想象得到它的未来是怎样波澜壮阔。

王彦国望着国境大门回忆说，2013年他和同事们与苏州市协调联络，开通了第一列中欧班列。那时，原有的国际联运线路逐渐满足不了两端市场的需求，“来往货品繁杂，列车也杂乱，有平板车厢，有敞口车厢，还有罐车车厢，凑够节数就发车。中欧班列是一次脱胎换骨。”

王彦国说，看着第一列中欧班列披挂大红花驶出国境，心里激动又忐忑，就像看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走了出去，不知道他能走多久、走多远。

一线连接三国的中俄蒙边界（石伟摄影）

现实打消了他的顾虑。首列中欧班列开通，引起铁路两端区域的热烈反响，班列次数逐渐增多，辐射范围从国内的苏州延伸至重庆、成都等30多个城市，另一端则延伸至德国、西班牙等13个国家。

“铁路两端市场需求非常旺盛，疫情期间班列也没停，去年累计进出境列车4818次，增长30%以上。”王彦国说，截至2023年4月16日，从满洲里口岸进出境的中欧班列已突破2万列。

王彦国介绍，10年前来往的货品大多是化肥、玩具、食品、机械设备，现在更多的是手机、数码产品、大型器械等，“经济发展越来越快，与海运相比，列车的时效性需求日益增加。比如手机、数码产品，如果到货晚半个月，可能价格就落差几百元，一车货的损失会很大。”

满洲里地标建筑（石伟摄影）

王彦国介绍，从外出主动联络、扫货，“拼凑”出第一班班列，到现在越来越多国内外的城市主动请求加入班列，满洲里口岸见证了“一带一路”在世界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45岁的杨志远是满洲里站货运车间的龙门吊司机，入行12年有10年是在满洲里货运车间度过。

“今天是把德国集装箱卸下，分发到去往西安的火车上；明天可能是把南京的集装箱装车，送往俄罗斯、西班牙。”杨志远说，这10年以来感觉越来越忙了，目前大约有12万个集装箱，经过他的手集散到德国、法国等欧洲国家和几十个中国的城市。

这些从秦淮河畔、华北平原、天府成都而来的箱子，很大一部分被列车司机张晓军运出国境，送往伏尔加河、阿尔卑斯山或者更远的地方。张晓军是齐齐哈尔机务段满洲里出国班组司机长，是第一列中欧班列的司机。他所在的出国班组，几代轮替，目前有24人，分为12个班轮流驾驶着“铁骆驼”，在边境上循环往返。

满洲里异域风情的景区（石伟摄影）

满洲里海关统计，截至2023年4月，满洲里口岸通过中欧班列进出境的集装箱已超过186万个。

“我们的口头禅是‘出国无小事’，出一点岔子、耽误一趟车，就会引起一连串后续反应。”张晓军说，刚开始跑出国列车的时候，亲戚们觉得他很风光，能天天出国，但实际上他从未走下过俄罗斯的站台，出车的大部分时间在驾驶室等待检查、卸货、交接，之后返回，期间还要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即便轮休，从来不敢跟着家人外出旅游，随时做好被召回的准备。

记者采访时，张晓军接到姐夫的电话，确认他还在国内，中午确实能参加老父亲的寿宴，姐夫在电话里连问两遍“真的假的”。“这些年，我跟俄罗斯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张晓军说，他还有4年就要离开“钢铁驼队”正式退休，他想和爱人一起带着小外孙女到南方走走，看看那些集装箱来的地方。

满洲里市政府统计，2023年上半年到满洲里旅游总人数达182万人次，与2019年基本持平。其中，满洲里接待俄罗斯入境旅游人数居中俄沿边口岸之首，占全国的30%左右。

在满洲里的步行街上，中俄蒙三种文字的招牌鳞次栉比，不同的审美和文化在这里碰撞、融合。20岁的中俄混血小伙吉尼斯，和俄罗斯女友的街头演唱会吸引大批游客围观，一首俄语版《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让人们跟着哼唱、欢呼。

俄罗斯情侣在满洲里街头演唱（石伟摄影）

吉尼斯说，女朋友和其他俄罗斯人对中国的认知大部分来自他，而他关于中国的认知也仅仅是来自父亲的家族，以及每年来中国两次的见闻。

“我想更多地了解中国，介绍给我的朋友们。这种自己成为纽带，承载两种文化交流的感觉很奇妙。”吉尼斯说，这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以前没听过，是被围观的游客们一再点歌，才知道这首俄语歌曲在中国的地位，临时学了这首歌。

高岩在满洲里开着一家画廊，这里成了中俄油画审美的融合站。高岩介绍，俄罗斯油画有固定的审美风格，但中国客人有时会提出一些中国的主题、俄式画法的要求，俄罗斯游客感到新奇，也会买几幅这样的作品回家。“俄式审美的俄罗斯游客，来中国买有山有水有团圆的中式俄罗斯油画。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文化融合，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