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赵泽波：照张照片过个年

□赵泽波（广安）

家里有几张老得发黄的照片，一直被家人精心收藏着，每当看到它们，就好像看到历史的车轮无声地碾过70年漫长的岁月，碾过岁月的凄凉惨淡或灿烂辉煌。

第一张照片是祖父的，摄于1950年春节。为庆祝新中国的成立和农民翻身作主人，也为欢度春节，年过40岁的祖父突然萌发了照像的念头。他攒够了两斗高粱（那时可以用粮食换照片），照相师傅来了后，祖父把两斗高粱抬出去，又换上珍藏在箱底多年的一件青布长衫，理了理头发，折腾了好半天，才拍了有生以来第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父亲的。照片上17岁的父亲身着军装，英姿飒爽。其实父亲并没有当过兵，但那个时代连妇女们都“不爱红妆爱武装”，父亲喜爱穿军装就无可厚非了。父亲回忆说，为买这身军装，他不知干了多少活，挣了多少工分。只记得十七八岁时因为大热天插10亩秧苗发痧（中暑）昏倒在水田里，幸亏抢救及时。父亲买了这身军装，并用所剩的5角钱去国营相馆留了一个影。那时是1969年春节。

第三张照片是我和姐姐、妹妹的合影。时间是1970年代的最后一年。临近春节的一天，一位照相的叔叔拿着好看的塑料花来到我们院子里。他逗我们说照像如何如何好玩，照出来的像比雷锋还帅、比仙女还美。我们就去缠妈妈拿钱照相。但那时家里很穷，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照相呢？但我们并不理解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要求妈妈拿钱。

妈妈劝说道：“孩子，现在家里没有钱，等过了年开了春，咱们买了小猪和粮食后再照吧！等过几年有钱了，让你们照个够！”妈妈的话我们一句也听不进去，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家后来会有钱，妈妈以前也常常这样骗我们。我们缠着妈妈不放，妈妈被逼得有些怒了，骂了我们几句“不懂事，瞎胡闹”，我们齐声委屈地大哭起来。

妈妈见状，只得到邻居家去借钱。等妈妈把钱借到，照相叔叔安排我们站在相机前。我们眼睛都哭得肿泡泡的，照相叔叔叫我们笑时，我们的心情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留下了一个难看得有些滑稽、有些辛酸的微笑。现在看到这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酸楚的一刻。

现在，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家中大大小小的各种相册已经积累了10多册，毕业照、结婚照、旅行照、集体照等照片不计其数，但我最珍爱的还是那几张发黄的老照片，它们记载了家中几代人久远难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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