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众女相

胡小姐，前两天我刚刚去看了你新拍的电影，你真是太漂亮了。

谢谢你。

不过，电影我没看懂。

真是对不起你，不过正常啊，我也没看懂。

真的啊，这两天我还一直想请教你呢。

我请教过导演了，导演没打算让大家看懂，导演的意思是说这是一部艺术片，是艺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

哎哟，那时我们全都死掉了，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你说得对。

《罗曼蒂克消亡史》里，抖了不少小包袱，这是其中一个。下一个世纪的人，是相对于他们的我们，还是我们的他们，没有答案，只能自己去猜。

虽然褒贬不一，但严格说来，和同档期上的相比，算是烧脑的电影。以至于思绪飘的太散，差点忽略掉大彩蛋：葛大爷的光头，什么时候长出了头发？

除了葛大爷的头发，女角也让人惊喜。戏份不一，却各有各的花头。

有句影评很喜欢：有些人只有短短几个镜头，比如老五、妓女，演员却争分夺秒，给观众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小六、吴小姐、老五、王妈、妓女，花开五朵，各表一枝，这篇小文，只讲她们。

小六：谁说她是孟小冬？

关于小六的原型猜测，比较多的有两种说法，一是露兰春，一是孟小冬。

从真花痴、装风流来说，露兰春比较像。

露兰春是上海的一代名伶，自幼学戏。父亲（也有说法是养父）是青帮头子黄金荣的门人，论辈分来说，和黄隔了两辈，这段恋情要是放在今天，估计就冠上了“爷孙恋”的标签。

看着她长大的黄金荣，动了歹猫心肠，露兰春迫于淫威之下，只能不清不楚的当了外室。精彩的三段大戏，也就此上演。

一是双雄夺美，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与孙科、张学良、段宏业并称“民初四大公子”，听了几回戏，也看上了露兰春，有次故意喝了倒彩，黄金荣手下没搞清楚状况，冲过去对准就两记耳光。没过几天，卢带着几个军警，绑走了黄金荣，最后还是靠杜月笙等活动，黄金荣才放了回来。

插一句，这个段子是不是很面熟，前段时间，泰国将军之子被酒吧保镖狂殴，后来酒吧被夷为平地，这样看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话说回来，二是双女争夫，露兰春也不是善茬，要结婚，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接掌全部财权；第二、正式举行婚礼。

黄金荣的夫人，是海上有名的“白相人嫂嫂”林桂生，当初也没坐过花轿，这样一来，岂不成了偏房？这种离谱的要求，黄金荣竟然满口应允，林桂生心就寒了，离开黄家，各不相干。

对这出，电影葛大爷有一句台词，刚好应景：老板刚为了你离婚。不过我仔细翻检了小说，原文并没有这一句。

三是私奔，露兰春的条件，本来以为黄金荣不会答应，自己有出路。熟料至此，当了正宫也不快活。婚后不久，就拿了黄公馆所有钱财，和情郎私奔，对方不是无名小卒，而是上海首富、颜料大王薛宝润的儿子薛恒。

黄金荣震怒之下，念在旧情和薛恒的身份，也没有动真格，只是让杜月笙把钱财追回来了事。这一出，就极像小六和赵大明星一段了，无论电影还是现实，青帮头子黄金荣想必都是动了真情。

不过现实的露兰春，比小六幸运太多，私奔后，和薛恒结为夫妻，虽然因病早逝。

再来说林桂生，据说，小六也有她的影子，毕竟电影里和杜先生，有一种半点越轨没有，却牵扯不明的暧昧。

有一些类似杜月笙传的文章，说她和杜先生有不可描述的关系，估计野史成分多。也有说“水果月笙”，是她一力提拔起来的，这些不知是否属实，但他们关系肯定亲厚。

杜月笙儿子杜维善曾回忆，说父亲年纪轻的时候喜欢赌钱，有一次他在澡堂里赌，赌得连衣服全当光，最后还是黄金荣的太太（林桂生）拿着衣服把他救出来的。

再说孟小冬，杜月笙五房夫人，孟小冬是最后一个。

估计是章子怡曾经演过孟小冬的关系，也有猜小六是孟小冬的，但这完全不贴。

孟小冬是唱京剧的，有名气，被称“冬皇”，1927年和梅兰芳结过婚，后离异。后来和杜月笙在一起，1950年成婚，是名副其实的五太太。

吴小姐：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电影里，她叫吴小姐，书里，她叫胡小姐。

吴小姐、戴先生，初期还没注意，一到丈夫外派云南，立马灵光乍现，这不影射的胡蝶、戴笠么？这个原型，也是电影中相对清晰的一个。

书里说胡蝶出身平平，现实里，她家境不错，还考上了专门的电影学校，算是科班出身。胡蝶拍过《火烧红莲寺》《歌女红牡丹》等片，还战胜阮玲玉等女明星，高票当选《明星日报》评的“电影皇后”。

这部电影里，他老公是个小明星，扶不起的阿斗，我觉得是把她前任叠加了。

她第一任，是小生林雪怀，戏不好，做生意也不好，还有泡舞厅等坏习气，跟电影里模样周正，不成气候的丈夫很像。胡蝶和他退婚后，嫁的是潘有声，一个靠谱的洋行工作人员。

她和戴笠的结合，跟电影里大不相同，据说是一步步掉入了算计，有说是毕生财物托回国丢了，戴笠承诺帮他找；有说是故意找丈夫麻烦，像电影一样，要她去求情。

无论电影还是现实，丈夫都被戴弄去了云南，潘有声也被支到了滇缅公路运货物。

戏里，丈夫说：你知道，无论身在何方，我这颗心永远跟你在一起。据说，这句话是有的，但说的是胡蝶：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不过，电影里无情世故的丈夫，戏外有情有义。戴笠飞机失事后，胡蝶回到了潘有声身边，趁着混乱，两人一同逃去了香港。

或许，吴小姐这个角色，对戏的最大作用，就是暗示，从“看不懂”开始，到没有画面却时时出现的戴先生，再到那一句“喜欢哪里就喜欢吃哪里的饭菜”，才让陆先生揪住了吃日本菜的假上海妹夫。

老五：到底是哪房姨太太？

阿娇演的老五，是陆先生的姨太太，一个凄怆的角色。

各种文章里，都说老五原型是第三房姨太太孙佩豪，此处存疑。

小六跟老五坐在一起，小六问她，为什么都叫你老五呢？听着像男人。老五答我是富春楼里排行第五的跳舞的舞小姐，不叫老五叫什么？你听不习惯可以叫我五小姐。

杜五位夫人，大太太沈月英，二太太陈帼英、三太太孙佩豪、四太太姚玉兰、五太太孟小冬。后两位是唱戏的，孙也是伶人筱桂荪外甥女，十六岁嫁给了他。跟舞女都拖不上关系，倒是二太太陈帼英，是跳舞结识的杜月笙，这点比较像。

老五是不得宠的姨太太，戏份很少，单独住一栋楼，所以灭门那次，她是安全的。

第一出戏，她的老妈子给陆先生脸色看，陆先生问：这么听着是她生气啊还是你生气？老五帮他宽衣，说，是她啦，我不会生你的气。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绝不会生你的气。然而，陆先生当时并不相信她的真情。

杀张那一次，陆先生本来只是要她办通行证，电话短的可怕，连那句关怀的“你好吗”都没问出来，老五却选择亲自动了手，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临行前，她化妆，那么美，却没有人怜惜。不能说老五的真情是错付了，只是陆先生懂时，她已经不在了。

王妈：其实她是个男人？

佟掌柜的王妈，当真是个人物。

看似锅碗瓢盆，实则见识不浅，就连中枪，也要到凳子上，体体面面的死。

她的原型，可能是个男人。现实里，杜月笙有个姑表弟，是他管家，叫万墨林。

万墨林曾被称“杜门第一红人”，据说记忆力奇佳，熟记190组电话号码。汉奸傅筱庵遇害后，一度被怀疑为凶手，被汪伪特务机关严刑逼供，包括坐老虎凳、坐冰块等，口风紧，未吐内情，释放后更被杜倚重。

电影中有一段，和现实巧合。杜淳演的车夫，是王妈引荐的，演的好，看似吃饭的平常事，可以杀人的车夫也是信手拈来，一看就是见惯世面的老妈子。杜淳演的车夫，最终刺杀了张先生，现实中的张啸林，也被万墨林推荐的林怀部所杀。

拿女人演管家，从电影来说，倒是更妙。她嘲笑的小张，就是开头一个故事，想娶老板女儿却被配了丑丫头的，只有她来戏谑，才是没有恶意的纯戏谑。

和吴小姐那一段，才真见段位。

说是逛街正好经过，顺带买了点心，还是吴小姐最喜欢的，可见用心。逢人说人话，三两句电影开头，才说差点忘了正经事，掏了钻戒小盒子推过去。

戴先生很喜欢你，胡小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个传话的，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胡小姐请不要误会，戴先生说时局很乱，接下去会更加乱。他每天辛勤工作，一想到像你这样一位小姐，身处这样一个乱世，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心里忧愁，夜不能寐，担心你，也有信心保护你，戴先生做事情是周全的，他会非常体面地处理这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有点奇怪吧？

一点儿也不奇怪呀，你讨厌戴先生吗？

我尊重戴先生。

那就可以了，太好了。

不清不楚，就是清清楚楚，这段戏，只有王妈这样的女人，才能滴水不漏。

妓女：挂十字架的女人

妓女是没有名字的，书里也是。

霍思燕演的妓女，脸像一张猫，天生带着风情。只是很多人看不到，风情外，也有一点天真。这样一看，选角很好，她是清纯闻名的，一张素面如花，后来又走妖娆路线，狐狸精也演的很像。

这是个有胆识的妓女，她知道他是童子鸡，如果死了，就准备找恩客老张，他来帮她搬尸体。谁料他没死，给他擦满是血干了的脸，真是英俊，她就养他了。

她有一个十字架，是一个去日本留学的山东学生送她的礼物，每次有困难，她都会看看它，算是一种信仰。

电影里，童子鸡伤好了，他们在一起。

他说，总归会有事情可以做的，我去工作，总比你做事情好，你再也不要做事情了，我养你。

这是唯一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书里，并不是这样。她靠自己的身体，养活了他们，给他找了门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终于把对她的嫌弃表现了出来。

一个深更半夜，她的房门突然被一群人踢开，几十个壮汉冲进了她的家。她穿着睡衣被人直接从床上拧起来，被扔进一辆挤满了人的卡车里，来人砸烂了家里的一些东西，包括她的十字架。现在，她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只要一个响指，他就能救她，但他没有理会。车里的她，始终没有抬头，与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