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陈惠芳:桃花潭散章

封面新闻 2020-07-16 11:30 37956

文/陈惠芳

桃花潭的灯,招摇着红的幌子

桃花潭,也可能有桃花,只是开在夜里。
桃花潭,招摇着这些红的幌子,
护送着黑,黑到底,黑得发亮。

青弋江的雾,起得比我早

空无一人。暂无一人。
除了雾起得早,就是我。
青弋江游弋了千万年,累了,以梦游的方式,在桃花潭宿了一晚。
那些熬夜的灯光,天明之前,终于熬不住。
收拢一岸的倒影,也睡了。

白鹭洲,走了两次回头路

过浮桥,至江心,有岛。
岛上有路,两头不通,似竖琴,弹毕,躺在那里。
愿意走,走了两次回头路。
两头的水声,不甚敞亮,幽静一些。

泾县宣纸,铺张了天空气象

宣纸,产在泾县。
所以,泾县的天空要铺张一些。
尤其是桃花潭睁开绿汪汪的眼睛,宣纸就往上方逃了一批。
不会用毛笔画画的,就用钢笔,
不会用钢笔画画的,就用指甲。
我肯定属于最后那一种。
天空上,留下了我的手段。我相当满意。

太平湖,层层波涛,像手风琴

我坐太白1号,你坐汪伦1号。
不分国籍,不分肤色,不分口音,都在1号船上,融入了湖光山色。
深层次的山脉,为浅层次的山脉当靠山。
浅层次的山脉,为深层次的山脉站前台。
太平湖犁开了小风浪。层层波涛,像手风琴,拐着弯,也要为路人演奏。

万村书院,千古的混合香

从岳麓山到桃花潭,有多远?从岳麓书院到万村书院,有多远?
从唐朝到宋朝,有多远?从一个读书人到另一个读书人,有多远?
醉醺醺的李白,名誉院长当定了。
桃花运,不是那么好走的。
桃花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我摸了摸诗仙,他还在出汗。
一半是书卷气,一半是酒气。
千年的混合,千古的混合香。

汪伦墓在下,汪伦祠在上

汪伦有幸。不在乎上下,上上下下都是他的。
汪伦太聪明了,比绝大部分诗人与酒徒都要聪明。
这么多年了,死后也在流浪。
尸骨无存,甚至一顶帽子、一个酒壶都没有留下,有什么要紧呢?
土葬,水葬,火葬,都比不上诗葬。
葬!葬下一个名字就够了。

怀仙阁,怀仙也得一层一层来

怀仙,也得一步一步来,一层一层来。
先怀念诗仙的脚趾头,游历了那么多名山大川,脚力比职业脚夫厉害。
再怀念诗仙的喉咙口,痛饮了那么多液态火焰,满腹清冽也没有烫伤。
我以我的侧影,怀念。
正面而来的诗仙,十分强大,我只能迂回,触及他万分之一的才情。

只要有水,全是桃花潭

在桃花潭,只要有水,只要看起来水汪汪,看上去深不可测,都是桃花潭。
深千尺,深百尺,深几尺,都是深,像长诗,短诗,朦胧诗,口语诗,都是诗。
所谓的江山,也就是江与山。
所谓的诗人,也就是诗与人。
所谓的桃花潭,也就是桃花与潭。

万村老街,是一把老铜壶

走在万村老街上,似乎走在湘西四大古镇,以及散落在湘南山川褶皱里的村落。
只是因为姓万村的万,姓桃花潭的桃,才把我们这些见过世面的人,引来见一次面。
一样的苍老,一样的亲近,犹如老茶客离不开那把铜壶。
巴酽,且韵味绵长。

踏歌古岸,我也踏歌了

李白踏歌,汪伦踏歌,我也踏歌了。
也可能是这样的黄昏,也可能沿江兴旺了白雾的时候。
渡船与龙舟,听见了倒影的呼吸。
对称的美,被一圈一圈的波纹击碎之后,又能迅速复原。
水面的伤口,从来不叫伤口。
岸上的歌声,可以称作歌声。

用桃花潭水洗脸,皱纹更丰富了

我不敢说,桃花潭的太阳毒辣,生怕它不给我第二次机会。
即便重新入册,也一天到晚下雨。
所以,我乖巧地说,桃花潭的太阳被桃花潭洗得更亮。
于是,晒得黑,黑里透红,成了可以培养、可塑的雕像。
我用桃花潭水洗脸,皱纹更丰富了。

【作者简介】

陈惠芳,1963年1月生,湖南宁乡人。1984年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湖南日报社。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之一。1993年参加《诗刊》第11届“青春诗会”,1996年获第12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2018年获第28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已出版诗集《重返家园》《两栖人》《九章先生》《长沙诗歌地图》。

评论 5

  • 轻雾山林 2020-07-16

    好诗,赞!

  • 無極卍盜 2020-07-16

    写的好美...

  • 顾老大 2020-07-16

    好感人、厚重的诗作,读的我泪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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