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宛建勇：放牛

文/宛建勇

我家要养牛了。这件事，父亲和母亲已经商量了好久，就像拉锯子一样，来来回回好多趟，总算定下来了。

买回来的是一头黄毛小牛犊。父亲特意给这个家庭成员修了新房，这样它就可以躺在里面悠闲地吃稻草，做美梦，免受日晒雨淋之苦。有了这头小牛，我就成了放牛人。

父亲特别交代我，要好好放牛，猪羊鸡鸭养来是供人吃的，只有牛是来帮咱们干活的，所以要把牛养得健健壮壮的，干起活来才有力气。

我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放牛。

牛在圈里憋了大半天，早就不耐烦了。每次见过朝他走去，都急得绕圈子，从左绕到右，又折回来从右绕到左，然后抬头，眼巴巴地往外望，希望我能立刻飞过去，解掉绳索放它出去。

去去去，我一边吆喝，一边解绳索。它用脑袋来蹭我，似乎在催促我快点儿。

一前一后走在春天的土路上。牛，昂首阔步；我，趾高气扬。小小的我，有了高大的伙伴走在后面，底气十足。那些见了我的小伙伴都面带微笑，显出少有的恭敬来。我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走过大道，绕到小道，去给牛找青草吃。

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放牛，特别是坝区。一是沿着田间小道，让牛吃沟沟坎坎的青草；其次，是到河滩去，那里比较舒坦，打一个桩子，把牛往上一拴，自己可以到别处玩儿，等牛吃完了周围的草，再挪一个地方，重新打桩子。

对牛而言，它更喜欢吃沟沟坎坎的草。沟沟坎坎的草，得了充足的水分，长得乱蓬蓬，牛见了就兴奋，长舌头伸出来，一卷，呼啦一口；又一卷，又一口；嚼得唾沫四溢。偶尔，牛会抬起头来，望望远方，安详自若。

有和煦的阳光，有春天的微风，还有新鲜的嫩草可供尽情享用，我想，这大概就是牛的幸福时刻吧。

牛也会发脾气，偶尔也耍小聪明。它在田边吃草，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但乘你不备，它把舌头一拐弯，一株秧苗就被拦腰截去了。你发现了，它又立刻改过自新，摇着尾巴悠悠然吃起草来。

牛的犟脾气发起来就不管不顾了。你叫它往东，它偏往西，一条牛绳子拉得快断了，也不回头。我家的牛鼻子不经拉（说是沙鼻子），磨破了，又重新穿过，影响了美观。

除了鼻子不好看，它也不太讲卫生。别人家的牛，都在固定的地方拉屎拉尿，它偏不。父亲曾经为此揍了它，它还不服气，眼睛瞪得鸡蛋大，都红了，而且呼呼喘粗气。它大概在心里较劲，我就是不听，你能咋样？人能跟畜生较劲吗？父亲只得由它去了。

夏天要牵牛去泡水，以防中暑。牛是游泳健将，似乎懂得浮力原理，在水里游时，把肚子鼓得大大的，能一鼓作气游到河对岸去。有一次，我不留神，牛游到对岸偷吃了人家的甘蔗。父亲因此狠狠批评了我一顿，牛也受了惩罚。它似乎懂得犯了错，规规矩矩的，眼里还有泪花呢。

牛喜欢安静，没事的时候，就静卧着反刍。它的嘴巴一下一下磨来磨去，能把食物磨出浆来。因为有耐心，牛才能在耕地的时候，一犁头一犁头地耕啊耕，最后不仅把我家的地耕完了，还耕了村里其他人的地。

试想，没有牛，光靠人，地怎么耕呢？想到这，我觉得牛很了不起。我甚至想，如果我也有牛一样的恒心就好了，那样我的成绩一定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牛在我家生活了六七年。某个冬日的早晨，当父亲打开圈门时，发现牛不见了。那是怎样的一阵慌乱啊，我们四处寻找，也不见牛的踪影，只好报案。我们在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公安机关能早些破案，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没有一点消息。

没错，我家的牛的确丢了，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许久以来，我一直在猜想我家牛的结局，它是被卖到新主人家继续干活去了，还是被卖去杀掉了？听说牛最通人性，在被杀的时候会给人下跪。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地难过。

【作者简介】

宛建勇，中学语文教师，四川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大观杂志社签约作家。作品见于《中华文学》《散文诗世界》《畿东文化与艺术》《菊花石》《华西都市报》《湛江日报》《湛江晚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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