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出发——在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之地”回望百年之前

留法勤工俭学出发地之一上海杨浦滨江，亲水岸线已对公众开放。新华社记者刘颖摄

新华社上海6月20日电题：从上海出发——在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之地”回望百年之前

新华社记者许晓青钟群

1913年11月，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35岁的吴玉章被列入袁世凯的通缉名单。危急关头，他从上海出发，于1914年1月到达法国巴黎。

法国对于当时的中国进步青年而言，是曾经发生过“大革命”，并短暂拥有“巴黎公社”的革命圣地。

“1915年，勤工俭学会在巴黎成立，发起人包括我的祖父，还有蔡元培、李石曾等；1916年3月，也是他们与法国有关人士共同成立华法教育会。在获得法方支持后，方兴未艾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在1919年至1920年进入高潮。”年逾八旬的吴本立对记者说。她提到的祖父，也就是吴玉章，是著名的“延安五老”之一。

一百多年前，许多对共产主义心向往之的青年从上海出发，到海外探寻“主义”的真理和救亡图存的出路。而一些共产国际代表也从上海口岸登陆，关注并参与到中国革命中。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追求真理的勇士及其后人，通过上海这座伟大的城市回望百年之前。

留法勤工俭学出发地之一上海汇山码头原址，现为虹口北外滩市民步道。新华社记者许晓青摄

从海上来，走向世界

2021年4月，年逾八旬的吴本立在北京家中翻看祖父和父亲的老相册。时间倒推至100多年前，吴本立所来自的四川容县吴姓大家族，与中国留法勤工俭学和中国革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吴本立的祖父吴玉章、父亲吴震寰，都从上海出发，乘坐邮轮走向世界。

上海社会科学院等学术机构在梳理史料过程中发现，1919年3月至1920年底，累计约1600名青年学子和有识之士，分二十多批乘坐轮船从上海黄浦江沿线各码头出发，赴法勤工俭学，始发码头包括汇山码头、杨树浦码头、黄浦码头和吴淞口码头等。

同一时期在上海市中心霞飞路新渔阳里6号所设的“外国语学社”已开始培养多语种人才，刘少奇、任弼时、罗亦农、萧劲光等在此学习俄语，1921年春，他们分三批赴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在那里探索中国革命的马克思主义道路。

新渔阳里6号专门陈列着赴苏留学路线图，外国语学社的学员通过陆路和水路的方式开始在苏俄的革命生涯。

“整个行程花费3个半月时间，充满艰辛。”讲解员说。

滔滔黄浦江还见证了一批100多年前就关注并参与到中国革命中的国际人士，最知名人士当属荷兰人马林（亨德里克斯·斯内夫利特），他直接影响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及党的早期发展历程。

1921年6月的《字林西报》上出现一条船务信息：一艘名叫“阿奎莱亚”的邮轮抵达上海，这艘船挂意大利旗帜，将之前在南亚地区开展革命运动的马林带到了上海。

同年7月，马林参与了中共一大的部分会议。当会议现场被法租界巡捕房的探子闯入后，马林建议立即散会，另觅开会地址，最终中共一大在嘉兴南湖的游船上闭幕，并诞生了党的第一部纲领。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玉贞从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发现的资料显示，1921年7月上旬，马林很希望将之前在其他地方开展革命的经验带到中国，同时他“希望几个月就离开此地（指上海）”，去到日本和菲律宾了解当地的情况，以便开展新的工作。

相关档案显示，他在1921年9月4日为荷兰《论坛报》撰写了关于中共成立初期的情况。李玉贞分析，这是参与中共一大的外国人，首次向海外公开披露中共一大的详细情形。

中共一大纪念馆展项：马林阅读过的书目。新华社记者许晓青摄

历史与未来在上海交汇

1942年，二战在欧洲仍十分胶着时，马林与志同道合者在荷兰反对德国纳粹的占领。他在与纳粹分子的周旋中不幸被捕，被关押在阿默斯福特集中营，后在阿姆斯特丹郊外被执行死刑。

1993年，马林的女儿西玛带着马林的遗物——一面三角形红旗重返中国，她沿着父亲走过的道路到访上海、桂林、广州等地，并将红旗捐赠给中国国家博物馆。

如今，马林的外孙亚历山大·安德列耶夫是莫斯科的一名剧作家、钢琴家。回顾历史，安德列耶夫认为，外祖父马林一生追求博爱和人类平等，因为他对穷人充满同情。他还撰写了一个关于马林的剧本，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中国演出。

“我能从母亲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外祖父马林真是一名勇士。”安德列耶夫说。“马林的品格中还有更闪光的一面，那就是慈爱。没有慈爱的品格，勇敢则毫无价值。”

吴玉章后来成为著名的“延安五老”之一，获得毛泽东盛赞。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他担任中国人民大学首任校长，在历史学、语言文字研究等方面颇有造诣，晚年推动了中国简化汉字和汉语拼音方案的出台。吴震寰没有活着看到新中国成立，他病逝于四川，但一生追求水利报国的他，在长江支流上仍留有多处水电工程的建设成绩。

吴本立后来当了一名大学教授，并成为一名中共党员。她对记者说，之前她已经去到日本、俄罗斯等地，重走吴玉章的求学和政治成长之路。

老人说，受疫情影响，自己暂时无法到法国寻访祖父和父亲的足迹，这是目前的一个小遗憾，“但相信等新冠肺炎疫情平息，我有生之年可以再到那里走走看看，进一步了解祖父当年促成留法勤工俭学的初心”。

“历史与未来在上海这座东方大都市交汇。”前不久李玉贞在中共一大纪念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参观了全新开放的纪念馆，她在马林的展区驻足良久。她说，自己原来是学俄罗斯文学的，却被中共创建史深深吸引，包括坚持多年研究中共一大与会者马林的一生，并努力促成了马林的晚辈们回访中国。

“相信新的100年开启，将在这座城市写下更精彩的篇章。”李玉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