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天开
唐代女诗人薛涛为第二批四川历史名人，名单公布后，让涛迷们备感兴奋，亦体现蜀人对于这位唐代女诗人的喜爱。因为薛涛对于成都来说，不仅仅为唐代女诗人，而且她至今还影响着成都的诗歌文化、成都的诗笺文化、成都的花竹文化、成都的酒茶文化、及成都的旅游文化等等。
恰逢其时，卢婕教授译作《“芳水井”与“卖残牡丹”薛涛与鱼玄机传记》新近出版。这部合传的著者为美国女作家、学者吉纳维芙·魏莎（Genevieve Wimsatt 1882-1967）,魏莎致力于美国女性文化运动与中国文化研究，并且成就不凡。其中薛涛传记《芳水井》（A Well of Fragrant Waters）,是英语世界中最早的关于中国唐代女诗人薛涛的生平介绍与诗歌翻译集。如今首译为中文，可谓对于薛涛的研究意义重大，亦如译者在译后记言：“薛涛和鱼玄机对于西方文明的重要价值开始于魏莎跨文明传记书写对她们的精神内涵的发掘，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和中国诗歌以及道教文化的海外传播，我们有理由相信她的传记会吸引更多的海外中国传统文学和文化的爱好者，通过传纪了解中国文学，通过传记了解中国文化。”
薛涛为《全唐诗》收集诗歌最多的唐代女诗人，共89首；与之相比，鱼玄机51首、武则天46首、上官婉儿32首、李冶18首。并且，在中晚唐，薛涛也是影响最大的女诗人，与她有诗歌直接唱和的有中唐3位最著名诗人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晚唐最著名的诗人杜牧等。
美国女作家兼学者魏莎作为美国女权主义运动先驱，是“华盛顿第一批穿裙裤的女性之一”，除了积极提倡女性参政观念和参与女性运动之外，还注重传播中国传统文化。
尽管，在“民国”时期关于唐诗诗学研究的专论有300多篇，专著有200多部，然而其中相关唐代女诗人的专门研究还是很少的。因此，当年魏莎为了更多地了解中国文化，尤其是中国唐诗文化，她曾6次跨越太平洋到中国游历考察，到过北京，还来过重庆与成都。就在成都，她了解到了中国唐代的杰出女诗人薛涛，并搜集到了研究薛涛与鱼玄机的相关资料。尔后，她从美国文化与学术视野观察与研究，认为：
诗歌是唐代男女展现天赋才能的媒介，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天才，无论男女，都以这一形式找到了表现自己的方式。圣人希望女子足不出户的愚蠢要求对这一时代的艺妓、歌女、公共演艺人员的影响减弱了，女性知识分子的先锋得以形成。在这一群不容忽视的女性知识分子先锋中有两个很有魅力的人物，一个是薛涛，另一个鱼玄机。
这是魏莎在1936年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文化传记《卖残牡丹》里，做出的如此判断。这在今天看来也是相当准确的，亦表明魏莎对于中国唐代女人的研究的深入与到位。
魏莎关于薛涛观点，与“民国”女学者陆晶清1931年初版、1939年再版的《唐代女诗人》相比，显然在深度与广度上视野开阔与深刻得多。“薛涛对自己的诗是很自负的”，但“还洗不了特别深重的感情色泽”，《十离诗》“不是用来证明薛涛诗的不高，而用来证明她的地位可怜”。《唐代女诗人》这样的评价显然是相当传统与陈旧的。
当然，在《芳水井》里，魏莎对于中国唐代女诗人薛涛亦有许多误读，比如将原本薛涛与元稹相见地点东川梓州当作了成都，而且具体地点在“最令碧鸡坊称奇的是这里那口甚在在唐朝就已经被称为‘薛涛井’的水井，其水芳甜可口”。显然，这样的“误读”是想当然的，与魏莎来过成都，亲眼见过薛涛井并自以为这口井在唐代就有了，因此也将自己写的中国唐代成都女诗人薛涛传记作品命题为《芳水井》。然而，薛涛研究资深专家张篷舟曾说：“薛涛井之说，始于明代，宋、元以前不见记载。”
另外，在《芳水井》中，《十离诗》是薛涛“这位戴罪之人立即写下了这首表示歉意的《十离诗》送给即将离任的大使元微之”，这显然也是一处“误读”，不过，这处“误读”之错还不能全在魏莎。张篷舟在《薛涛诗笺》里曾专门笺注：“明本《薛涛诗》题下注云：‘元微之使蜀，严司空遣涛往持，后因事获怨，远之，涛作《十离诗》以献，遂复善焉。’”
作为薛涛研究专家卢婕教授的译作《“芳水井”与“卖残牡丹”薛涛与鱼玄机传记》，不仅文字流畅，并且进行了笺注，另在每一首薛涛诗下面还专门保留魏莎翻译的英文，这就给阅读英语世界中的薛涛诗留下对照阅读的方便。
此外，在“译后记”里，还专门列出“魏莎中国主题著作年表”，这也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便利。从这份年表里，我们可以看到魏莎在写作《“芳水井”》薛涛传记前，已经出版一系列关于中国古代女性的著作，如《中国名女传》《孟姜女》等等。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
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薛涛《春望词》（其一），寥寥20字里，花字有4个。花开花落，女人一生；同赏同悲，直为爱情。在世界文学的场阈，类似的叙述，后千年有英国诗人约翰.济慈的《人生四季》；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当你老了》；类似的意思，后来有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小说《情人》名句：“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然而，其所承载的爱情倾诉，都无法与薛涛的《春望词》匹俦。《春望词》，从细微里穿越时空，一如蝴蝶的翅膀突然卷起飓风，击溃了男性的语言修辞美学，瞬间跨越了1001个通向激情的门槛，堪称48900首唐诗中最彻底、最独立、最解放的女性写作。
中国现代文学家林语堂，是这样评价薛涛的：“中国知识妇女的历史，一部分需要在这些歌妓的身世中去探讨，她们中还有薛涛、马湘兰、柳如是等等。”“她们比那些家庭妇女更有教养，更独立，更容易处理男人的社会；事实上，她们是中国古代解放了的女性。”
关于作为美国女性主义者作家兼学者的魏莎，为何对于薛涛与鱼玄机如此感兴趣？究其缘故，亦如译者卢婕教授所说“魏莎的《卖残牡丹》和《芳水井》是从诗歌内部研究衍生的关于鱼玄机和薛涛的传记。作者以不同于中国本土的视角赋予了她们‘知识女性’‘都市女性’‘女权卫士等文化身份。之后，越来越多的西方作家开始以不同的文学方式传播和扩大薛涛与鱼玄机的影响力。挖掘她们独特的思想价值。”这表明，在魏莎及以后西方学者的视域里，唐代成都女诗人薛涛与她的诗是具有世界女性文化意义的。
【作者简介】
谢天开，四川大学锦城学院教授、成都薛涛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书名：《“芳水井”与“卖残牡丹”薛涛与鱼玄机传记》
作者：吉纳维芙·魏莎[著]，卢婕[译·注]
出版社：四川师范大学电子出版社
评论 1
ABCD 2021-05-10
消灭零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