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章蜀你㉑｜为了2300余万农民工安全返岗

封面新闻记者 杜江茜 李媛莉  实习生 邹阿江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一整张图纸几乎占据了墙面的大半，留白很少。

图纸上记录着四川省1990年到2020年上半年农民工转移就业情况。30年间， 四川每年向省内外的劳务输出人数、劳务收入，每一个起伏变动的数字后面，是一个群体被时代变革推攘着，离开故土、改变命运的故事。

这是四川省农劳办副主任、省人社厅农民工工作处处长李一漫的办公室。和农民工群体打了15年的交道，他熟悉背后这张图纸上的每组数字和时代转折点，更熟悉属于这个群体的那些离合悲欢。

今年疫情期间，全省2300余万川籍农民工需回家过年、安全返岗。9月8日，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四川有35人和10个集体获得表彰，李一漫位列其中，这也是全国人社系统从事农民工工作的唯一代表。

“这份荣誉不是我个人的，这是党中央、国务院对四川全省农民工工作的充分肯定和认可，荣誉是大家的。”9月9日，坐在办公室，李一漫不断收到祝贺信息，在四川省农民工工作的业务群里，全省各个市州的伙伴都感到兴奋，“大家都觉得，这是党中央国务院和省委省政对疫情期间川籍农民工安全有序返岗作的肯定。”

在四川，弦，从春节前就开始绷紧。

作为劳务输出大省，在川籍农民工的群体中，年味儿都来得特别早。每年春节前，从省上到各个市州，各级政府都会组织专车专列接他们回家过年，那是一趟趟装满热闹和欢乐的专列。专列上不但有来自家乡的过年礼包，还会有文艺演出。另一边，由领导带队，送表演送问候到工厂车间，将家乡味道的团年饭送到这些远离故土回不了家的人身边。

李一漫习惯了每年从春节前两个多月，就开始为这些“川味礼物”忙碌。他参加过省内外很多次的团年饭，也一次次坐上农民工专列，从外省将家乡人接回来过年。

“有的老乡见到我们很激动，甚至掉泪。”在四川，这些回家的专列，是农民工们一年的期待，也是各级人社、工会、团委和妇联与爱心企业的大协作。每趟专列抵达成都后，会提前安排各市（州）派专车接回去；时间太晚并超过四个小时车，便会提前协调成都铁路局集中把农民工安顿在火车站休息室歇息，提供茶水和小吃，让他们安然度过一晚，待第二天一早，乘上专车回家。

今年，所有的春节慰问、座谈等聚集活动，在进行中就被紧急叫停。

“春节前，疫情初期，省委省政府站高谋远，面对四川最大的群体正在返乡，提出必须拿出相应举措，做好返乡农民工的疫情防控工作。”李一漫记得，1月21日中午，结束上午的会，省人社厅厅长胡斌，把他和同事叫到一个临街稀饭铺，边吃边传达省政府会议精神，安排农民工疫情防控工作。

形势严峻，必须马上暂停正在开展的农民工群体性活动。对己回来的农民工进行检测统计，对未返乡的要做好劝留工作。当晚，《关于做好农民工群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紧急通知》就下发到各地，四川农民工疫情防控工作在全国率先拉开帷幕。随后，四川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农民工返岗服务工作专班成立，设在人社厅，人社、卫健、交通、铁路派员参与，农民工处具体负责。

——经统计，当时，省外将有1000余万人返乡，加上省内返乡人数，全省将超过2000余万人返乡过年。

一张下沉到村社一级的大网迅速铺开，上下联动、部门协同，对返乡农民工进行全方位摸排建档，对节前返乡的79名感染了新冠肺炎的农民工进行及时救治，对他们的回来路线和接触人群展开跟踪，将隔离观察的名单落实到村社。

“很快，我们就进不去村里了。”曾经，李一漫和同事想要去村上暗访，实地查看一下各地的农民工统计、外出组织、健康服务是否按省上要求在落实，却发现，外人进不了村，村里人也出不了门，在当时的情况下，老百姓自我保护和防范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李一漫同时想到，“我们进不去，那企业招人肯定也进不去。老百姓出不来，那返岗复工人员肯定也出不来。”  一边是企业复工需要人，另一边是农民工想就业出不去，风险管控成为重要屏障。

很快，李一漫的担忧成为现实。 随着全国各地的疫情防控举措愈发严密，如何让农民工这支庞大的务工群体安全返岗复工，成为摆在各地面前的难题。

李一漫透露，在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协调下，分管领导带队先后到广东、浙江等四川农民工主要输入大省对接农民工返岗复工工作，共同商榷如何打通省际间返岗复工通道。通过沟通会商，一份跨省的返岗复工合作协议亟需落地。

回到成都，李一漫和同事直接从机场到办公室，当天就草拟了农民工跨省返岗复工中，省际之间分别要承担的责任。“通过双方人社、卫健和交通部门反复磋商达成共识，输出省负责人员组织动员、健康检测、车辆组织和输送、后续跟踪服务等工作，确保农民工安全到达；输入省主要负责返岗员工的信息提供、需求统计、到后接驳与安置、健康互认等工作，确保农民 工到达后及时到岗。”

就这样，一份《推动务工人员安全有序返岗合作备忘录》从起草到落地，前后仅花了一周左右时间。双在建立机制、供需对接、健康互认、专车直达、驻地复检和达标上岗等方面达成共识，打通了农民工务工返岗出行障碍。有着300多万川籍农民工的广东省、100多万川籍农民工的浙江省，最早与四川签署合作备忘录，建立健康证明互认机制。随后，福建、重庆、江苏等10个输入大省与我们签订了合作协议，彻底打通了农工外出返岗通道，实现了“出家门上车门，下车门进厂门”的无缝对接。

2月20日，春节后首趟开赴广东的农民工免费返岗专列从成都东出发，开往广州南。来自18个市（州）的917名川籍农民工回到工作岗位。

如今，在李一漫的办公室，全省农民工务工返岗工作专班还贴在办公桌旁，转头即见的位置，“省上建立了专班，又在各个市州、县（市区）全部建立专班，明确了专门联系的领导和具体工作人员、电话，形成省市县乡村五级的工作人员层层配合、齐抓共管。”

截至3月30日，全省节前返乡农民工外出务工返岗累计1882.58万人、返岗率92.37%，加上节前未返乡农民工返岗复工，全省农民工转移输出就业2327.18万人。在四川省组织的农民工返岗专列专车专机中，做到了零感染，零事故。

“我经常给同事说，做农民工工作，我们对面的群体，是你为他们做一件很小的事，帮他们维一次权或者当面鼓励赞扬他们一次，或许会改变他们一生，他们可能会记你一辈子好。”紧张的工作，李一漫依然很容易被一些瞬间打动。

“第一辆免费的专车，是行至中途，广东省人社厅那边打电话，说车上所有员工的车费由他们出。”李一漫记得，因前期组织有序，所有乘车农民工都有联系方式，当他们接到返还车费信息时，一开始都认为是电信诈骗，当得知真相后，他们更多的是信任与感激。李一漫很了解，这些常年在外务工的人，每年年底回家时，会将一整年的积蓄都留在家里，"空手出门，抱财回家"是常态，减免路费，无疑给他们雪中送炭，“特别是有的一家人外出，几千元的费用会帮助他们做很多事。”

事实上，受疫情影响，今年四川农民工外出务工时间从过去正月初八后集中出行，推迟到3月，晚了整整一个月，但因组织得力，一季度末全省农民工外出就业实现逆势增长，川籍农民工安全有序及时返岗，为全国企业复工复产做出了积极贡献。广州黄船海洋工程有限公司在川籍员工及时安全返岗后，公司专门送来一面锦旗，上书“共战疫情，贴心为民”八个大字表达感谢。

更久远一点，李一漫能从这个群体身上，看见太多的故事。第二代农民工的文化水平、技能素质、个人需求比之第一代，都有了大幅度提升。在他们的走访慰问接触中，有上一代的农民工，讲述着自己在一个工厂里干了二十多年后的忐忑和迷茫，也有留守家庭的孩子在见到父母第一眼后不敢上前的怯懦。

“这是一个在与时俱进的群体，他们需求也在改变、在提高、在延伸，需要我们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善政策、改进服务，为他们服好务。”眼下，疫情常态化，由农民工处牵头，就疫情后期农民工就业问题的调研正在展开。

他依旧忙碌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中。